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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溪法師語錄(一)

月溪法師語錄(一)  徒妙相錄編       [月溪法師語錄(二)]

  1. 開示
     佛性與靈性的分別
     
    無始無明與一念無明之分別
     修小乘、中乘、大乘及最上乘之分別

     如來禪與祖師禪之辨別
     參禪與念佛之分別

  2. 示眾  附小參、參公案、偈頌。
  3. 說法
  4. 示眾說法語
  5. 請益
  6. 捉機緣
  7. 勘驗印證
  8. 示眾
     8-1 六祖勸人廣學多聞
     8-2 四乘
     8-3 文字
     8-4 法身
     8-5 不斷一念無明
     8-6 頓漸
     8-7 真如有知有覺
     8-8 不立文字
     8-9 親近知識
     8-10 南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8-11 見聞覺知 見聞覺知無障礙,色香味觸常三昧。
     8-12 聲聞
     8-13 三身說法 文字
     8-14 南嶽
     8-15 相對法
     8-16 三句
     8-17 欲界無禪
     8-18 四句百非外道
     8-19 三惡欲
     8-20 本地無明
     8-21 認無明為佛性
     8-22 名句由腦筋造
     8-23 死水不動
     8-24 佛經不屬見聞覺知
     8-25 心不可觀
     8-26
     8-27 玄沙云
     8-28 文字 無礙
     8-29 治生無礙
     8-30 海會演語
     8-31 作風
     8-32 南北宗之分
     8-33 味、鼻根
     8-34 耳根
     8-35 持戒
     8-36 佛性
     8-37 持戒
     8-38 得道全靠自己
     8-39 參話頭
     8-40 見聞
     8-41 參禪病
     8-42 專一
     8-43 參禪須返看自己迴光返照
     8-44 用功
     8-45
     8-46 真淨禪師
     8-47 善知識印證
     8-48 圓覺
     8-49 佛性
     8-50 絕對
     8-51 牛頭禪
     8-52 專一
     8-53 舊的迷信與新的迷信

  9. 示眾參公案

目次
(一)開示
(二)說法
(三)示眾  附小參、參公案、偈頌。
(四)請益
(五)捉機緣
(六)勘驗印證

  師講經說法數十年。足跡遍海內。所有語句,皆各法會各大德居士隨時錄存。向未編纂。日久多已散失。茲為利益學者起見,用為搜集編輯。分為開示、說法、示眾、請益、捉機緣、勘驗印證、六類。俾學者一覽便知參禪學佛之正當途徑。倘能照師所示參究修習,必能獲大利益。證無上菩提。師曾云:「我把釋迦佛傳下來的藥方開給你,吃不吃在你自已」。這本語錄比如是一卷祖傳的良方。靈驗無比,但恐諸仁者信不及耳。師尚有語句講錄多種,因兵燹散失。候將來收集完備。再行補編。以供養大眾。

開 示
  文學家前輩王羲之說:「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詩人陳子昂說:「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詩仙李白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儒教的先師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孔子告顏回曰:「吾與爾皆夢也。」哲學家的祖宗老子說:「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他們各位的聰明、人品、學問、道德,只要是讀書人認得他們的,皆是最崇拜的。他們都感覺到要怎麼樣子,才能解決得死生的問題。一般的庸夫俗子,只知道父母生來,由少而壯而老而死,死了就算是了,假使死了就算了,那生死的問題就不必研究了。可是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死是有輪迴的。這生了又死,梁啟超《飲冰室文集》中所說,「死」字很有道理,茲摘錄之以供眾覽。案「死」字之為物最能困人。記曰:「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人既生而必不能無死,是尋常人所最引為缺憾者也,故古來宗教家、哲學家,莫不汲汲焉研究『死』之一問題。嘗綜論之,約有八說。儒家之教以為死而有不死者存,不死者何?曰『名』。故曰:『君子疾歿世而名不稱焉。』或曰:『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若何而與日月爭光?若何而與草木同腐?』此儒家之所最稱也。其為教也,激厲(勵)志氣導人向上,然只能引進中人以上,而不範圍中人以下,美猶有憾焉,此其一。道家之教,厥有三派,一曰莊列派,以生為死齊一,無所容心,故曰:『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又曰:『算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其為教也,使人心志開拓,然放任太過,委心任運,亦使人彷徨無所歸宿,此其二。次為老楊派,以為死則已矣,毋寧樂生,故曰:『生則堯舜,死則腐骨;生則傑紂,死則腐骨。腐骨一耳,熟(孰)知其極。』其為教也,使人厭世,使人肆志,傷風敗俗,卒天下而禽獸,罪莫大焉,此其三。又次為神仙派,以為人固有術可以不死,於是煉養焉、服食焉,其愚不可及矣,此其四。此皆中國之言他。墨氏以為死後更無他事,故所言者為人世間之事,蓋墨教不以死為立腳也,短喪命葬之說,其一端矣。其在域外,則埃及古教,雖死之後,猶欲保其遺骸,於是有所謂『木乃伊』術者,其思想何在,雖不能確指,要之出於畏死,而欲不死之心而已,此其五。印度婆羅門外道,以生為苦,以死為樂,於是有不食以求死者,有倭蛇以求死者,有臥轍下以求死者。厭世觀極盛,而人道或幾乎息矣,此其六。景教竊佛教之緒餘,冥構天國,趨重靈魂,其法門有可取者,然其言末日審判,死者復生,是猶模稜於靈魂、軀殼之間者也,其解釋此問題,蓋猶未確未盡,此其七。佛說其至矣,謂一切眾生本不生不滅,由妄生分別,故有我相,我相若留,則墮坐死海;我相若去,則法身常存。死固非可畏,亦非可樂。無所窒礙,無所恐佈,無所貪戀,舉一切宗教上最難解決之疑問,一喝破之,佛說其至矣。雖然,眾生根器既未成熟,能受益者蓋寡焉,此其八。」
  啟超之說將死字分為八種,如儒家所說,人死名留,流芳百世,可是名固可流芳百世,然對其本身之死生問題絲毫沒有關係,他的靈魂仍然是輪迴生死,死了又生,生了又死。莊列派主張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這樣說,永久是生死輪迴,對於生死問題根本不能解決;楊子所說,以為死則已矣,生則不同,死則同,這種說法以為人死就算了事,可是人死你的靈魂不死,仍然輪迴,對於生死問題依然不能解決;神仙派的煉養服食求長壽,就是讓你活一萬年依然要死,仍然要受輪迴;墨子說的死後更無他事,你心中雖然如此思想,可是事實不是如此,肉體雖死,靈魂依然存在,仍然輪迴,生死問題,仍未能解決;埃及古教所謂「木乃伊」,肉體是地、水、火、風卅六種所成之一種物體,有成必有壞,這更談不上生死問題;印度婆羅門外道以生為苦,以死為樂,這種思想是沒有志氣的人,更談不上解決生死問題;景教死後升天國,死生是相對的,死後升天國,由天國又生人間,仍然是死生來去永久輪迴;佛說一切眾生本不生滅,法身常存,我們現在就來研究這法身常存,用甚麼方法去修,纔能見法身?因為法身無死亦無生,生死問題根本就可解決。
  死了又生是為輪迴,是有證據的。佛經裏邊說,父親的精、母親的血和靈性三種,才會成為人的(靈性者,人活時能覺知萬物,靈性一失去即成死人),欲心重者受婦女身。若果說一個人全由父母的精血而來的,沒有第三者東西參加成功的,那就有以下的反說了:一、譬如有甲、乙、丙三對夫婦同時結婚,年紀、康健、職業、環境等,大家都是一樣,過了十年之後,甲夫婦有六個子女,乙不過兩個,丙就一個也沒有。假使一個人只由父的精、母的血結合成功的,那就這三對各條件都相同的夫妻,都應當有一樣的子女,何以一則多,一則少,一則全無呢?二、譬如另一人有五個兒子,第一個是很聰明的,第二個是很蠢笨的,第三個是很凶惡的,第四個是很良善的,第五個是平常的,沒有特別的品質的,這五個兒子都是同一父母所生的,他們的面孔也都是大家相似的,為甚麼品性就大家完全不相同呢?以上二則可以證明有靈性了。第一則的解說,甲對夫妻多子女,就是多靈性和他們有緣份;乙對只有兩個子女,就是只有兩個靈性和他們有緣份;丙對沒有一個,就是沒有靈性和他們有緣份的原因。所謂緣份者,前世因也,非親愛則怨憎。第二的解釋,五個兒子性情各別,就是有五個靈性不同的緣故,說到相貌都差不多一樣,是由於同一樣的父精母血所生的原因。現在科學家也有說一個人的來歷,除了父精母血兩種東西以外,必定還有第三種條件參加成功的,不過所用的名稱不同就罷了。由同一父母的精血,同生五個兒子的相貌相同,但五個兒子的性情各自不同,就可以證明有五個輪迴不同的靈性參加精血所生的了。
  古人賢哲感覺得死生輪迴的痛苦,所以用種種的方法來解決此輪迴的痛苦,而超出死生的問題。老子解決死生的問題是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天下萬物皆由於我們的妄念生來的,我們的妄念斷了,即是還歸清淨無為的。六朝的佛學家表面是說佛學,內裡邊實在是用老子的哲學來解釋佛學。他說:「萬念起有生死,萬念斷生死即無。」這是與老子的「有生於無,無能生有」是一樣的,人非木石,念如何能斷?如果說有生於無,無能生有,那仍然是輪迴的。老子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更由陰陽反歸萬物,萬物復歸三二一。」所以六朝的佛學家用此道理,改了名詞說:「如一明鏡生塵,明鏡比如本性,灰塵比如妄念,灰塵去盡,明鏡發光,灰塵一生,明鏡滯暗。」那是「一生萬物,萬物歸一,塵生鏡暗,塵去鏡明」,這即生滅輪迴的。老子又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此與《尚書》「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的理相合。印度婆羅門用四句「不執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一般佛學家解釋:「靜坐時心不執著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這仍是老子的「恍兮惚兮,其中有精」的道理。以上的道理「惚兮恍兮,似有非有」的學說,這樣看來已等於下等動物一樣,我們人類是高尚思想的,要此境地作何用?上等智識的人,反做了不如下等的動物嗎?六朝的佛學家又變化老子的哲學說:「一念染即是眾生,一念淨即是佛。」這即是「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的道理。莊子解釋死生的問題是「坐忘」,那也與木石之比一樣,但人那裡能夠不起思想呢?他們以上的學說都是相對生滅的,不能超出輪迴,如無能生有、有復歸無;真性起妄念、妄念復真性;染歸淨、淨復染。歷代的理學家如周濂溪、程明道、程伊川、張橫渠、朱晦菴、陸象山、陳白沙、王陽明、李二曲等的學說,通通都脫不了二乘佛學家。
  老子及婆羅門所說的範圍是真是妄,我們應該分別辯論。照一般人的見解,思想斷滅,便為真心,思想一起,即是妄心,起了又斷,斷了又起,妄心變為真性,真性變為妄心,反反覆覆有何了止?我今說一比喻:有婦人焉,夫亡守節是為貞操,設若再醮便失貞操;後悔再嫁之非,復歸故夫之家。是寡婦者,有貞操無貞操乎?若云:貞操未失,豈通人情。斯喻何解?寡婦譬如腦筋,守節譬如思想不起,貞操譬如真性,再醮譬如思想又起。後返夫家譬如再斷思想,思想再斷真性恢復之見,是何異於寡婦再嫁之喻哉?夫根本既錯,修末無益也。昔祖師有〈真妄偈〉云:「真法性本淨,妄念何由起?從真有妄生,此妄何所止?無初即無末,有終應有始。無始而無終,長懷懵茲理。」就是說佛性本自清淨,那裏會起妄念?起妄念是腦根不是佛性,假使妄念是從佛性起,那末根本就有妄念了,止他何益?是止不勝止。因為無初就無末,有終才有始的,若果「無始無終、相對是假、絕對是真」這個道理都不明白,那就不能夠解悟佛法的。佛學錯用工夫,猶如以沙煮飯,飯終不成。
  佛法說我們人人有個佛性,個個都是一樣的,佛性是無死生無來去,超出輪迴,遍滿虛空,充塞宇宙,不受薰染(出《華嚴經》)。今天見佛性以後,靈性、妄念、眼耳鼻舌身意,通通變成佛性,不論士農工商、起居飲食、妻孥聚會、辦公辦私、痾屎撤尿,都在佛性中。我們的肉體,譬如一件東西,不用的時候,壞了死了,是與我們的佛性了不相干的。佛性是無窮無盡的存在的,就是山川世界變壞,佛性也是如如不動的。因為佛性是絕對的,所以不有成壞,相對的才有成壞。見佛性不單是出家人才能做到,所有世界上士農工商,不論男女,如得正見修持,都可以見性成佛。出家人是發願為僧,弘揚佛法,免除家室妻拏之累才不娶婚的,非見性成佛只在出家人才能的。古時如維摩詰居士、博大士、龐居士等悟道的居士皆有妻拏。《華嚴經》云:「以大悲故,處在家屬;以大慈故,隨順妻子。於菩薩淨道無所障礙。」佛制和尚不結婚,是因為結婚後有家庭子女之累,有礙佛法宣揚之故。佛是教一切人明心見性,非教一切人皆不結婚也,所以願出家代佛宣揚的人,也是聽其自願,非勉強一切人為之。眾生種種心性、種種知見、種種執著,故一切人皆斷欲出家實不可行,所以佛說法一生,未曾教一切人斷欲出家。我今將釋迦佛所說的正法門通通告誦,祖師修明心見性的正法門說在下面,要想了脫生死、超出輪迴的人,照著去修,百發百中,千萬記取!
  佛性究竟是甚麼樣子?佛性叫做「本來面目」,又叫做「法身」,又叫做「真如」,《華嚴經》發揮真如佛性之理尤詳。〈十迴向品〉云:「勤修一切出世間法,於諸世間無取無依,於深妙道正見牢固,離諸妄見了真實法。譬如真如,遍一切處,無有邊際。……譬如真如,真實為性。……譬如真如,恒守本性,無有改變。……譬如真如,以一切法無性為性。……譬如真如,無相為相。……譬如真如,若有得者,終無退轉。……譬如真如,一切諸佛之所行處。……譬如真如,離境界相,而為境界。……譬如真如,能有安立。……譬如真如,性常隨順。……譬如真如,無能測量。……譬如真如,充滿一切。……譬如真如,常住無盡,……譬如真如,無有對比。……譬如真如,體性堅固。……譬如真如,不可破壞。……譬如真如,照明為體。……譬如真如,無所不在,……譬如真如,遍一切時。……譬如真如,性常清淨。……譬如真如,於法無礙。……譬如真如,為眾法眼。……譬如真如,性無勞倦。……譬如真如,體性甚深。……譬如真如,無有一物。……譬加真如,性非出現,……譬如真如,離眾垢翳。……譬如真如,性無與等。……譬如真如,體性寂靜。……譬如真如,無有根本,……譬如真如,體性無邊。……譬如真如,體性無著。……譬如真如,無有障礙。……譬如真如,非世所行。……譬如真如,體性無住。……譬如真如,性無所作。……譬如真如,體性安住。……譬如真如,與一切法而共相應。……譬如真如,一切法中性常平等。……譬如真如,不離諸法。……譬如真如,一切法中畢竟無盡。……譬如真如,與一切法無有相違。……譬如真如,普攝諸法。……譬如真如,與一切法同其體性。……譬如真如,與一切法不相捨離。……譬如真如,無能映蔽。……譬如真如,不可動搖。……譬如真如,性無垢濁。……譬如真如,無有變易。……譬如真如,不可窮盡。……譬如真如,性常覺悟。……譬如真如,不可失壞。……譬如真如,能大照明。……譬如真如,不可言說。……譬如真如,持諸世間。……譬如真如,隨世言說。……譬如真如,遍一切法。……譬如真如,無有分別。……譬如真如,遍一切身。……譬如真如,體性無生。……譬如真如。無所不在。……譬如真如,遍在於夜。……譬如真如,遍在於晝。……譬如真如,遍在半月及以一月。……譬如真如,遍在年歲。……譬如真如,遍成壞劫。……譬如真如,盡未來際。……譬如真如,遍住三世。……譬如真如,遍一切處。……譬如真如,住有無法,……譬如真如,體性清淨。……譬如真如,體性明潔。……譬如真如,體性無垢。……譬如真如,無我我所。……譬如真如,體性平等。……譬如真如,超諸數量。……譬如真如,平等安住。……譬如真如,遍住一切諸眾生界。……譬如真如,無有分別,普住一切音聲智中。……譬如真如,永離世間。……譬如真如,體性廣大。……譬如真如,無有間息。……譬如真如,體性寬廣,遍一切法。……譬如真如,遍攝群品。……譬如真如,無所取著。……譬如真如,體性不動。……譬如真如,是佛境界。……譬如真如,無能制伏。……譬如真如,非是可修,非不可修。……譬如真如,無有退捨。……譬如真如,普攝一切世間言音。……譬如真如,於一切法無所希求。……譬如真如,住一切地。……譬如真如,無有斷絕。……譬如真如,捨離諸漏。……譬如真如,無有少法而能壞亂,令其少分是非覺悟。……譬如真如,過去非始,未來非末,現在非異。……譬如真如,於三世中無所分別。……譬如真如,成就一切諸佛菩薩。……譬如真如,究竟清淨,不與一切諸煩惱俱。」此乃佛祖就其親證之真如佛性境界,用語言方便以昭示眾生,眾生聞之或茫然不知所云,或約略知其大意。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修行,每天以麥(廿%麻)充饑,入非想非非想定,五年多知道不是正法,修苦行無益。因身上垢膩太多,到泥連禪河沐浴,受牧女供養牛乳,來一長者告訴他說:「應向內修靜慮。」佛照法修持,總四十九天,破無始無明,豁然證悟,從佛性中看,見一切眾生皆是佛,乃歎曰:「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為引導眾生使悟入如來知見,說種種方便,大略可分為四乘:小乘修四諦,斷六根;中乘修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大乘修六度靜慮,打破無始無明,見性成佛。最上乘是靈山會上拈花示眾,無言無說。釋迦佛向向內修靜慮方法表如左(下):



佛性與靈性的分別
  佛性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無生無滅,無去無來,如如不動,遍滿虛空,充塞宇宙,恆守本性,無有改變,不受薰染,不起妄念,出《華嚴經》。佛性人人的都是一樣。
   「靈性」新學家謂之腦筋,舊學家謂之靈魂,內外合成,內是見聞覺知,外是眼、耳、鼻、舌、身、意。分兩方面的能力:染緣與淨緣。染緣,有善惡、是非、喜怒哀樂、愛欲、煩惱、思想種種俱全,是受薰染有漏的,人人的不是一樣;淨緣,靈性裏面只有清清淨淨的一念。染緣是起妄念,淨緣是斷妄念。我們的眼睛看見,印象在靈性裏面見的一部份;耳聽得的印象,在靈性裏面聞的一部份;鼻子所嗅的、舌頭所嚐的、身子所感觸的,印象在靈性裏面覺的一部份;意思所想的,印象在靈性裏面知的一部份。所有印象在靈性見聞覺知四部份收藏。


無始無明與一念無明之分別
  不同之點,無始無明是無知無覺、無生無滅、空洞黑暗、無善無惡、一無所有,是可以破的;一念無明是有知有覺、有生有滅,就是從靈性裏面起一個妄念,謂之一念無明。無始無明是無知無覺、無始有終,可以打破;一念無明是有知有覺、無始無終,是不可破的,悟後變為佛性。佛性與無始無明不同之點,佛性是有知有覺、無生無滅、遍滿虛空、光明普照;無始無明是無知無覺、無生無滅、空洞黑暗、一無所有。
  未見佛性以前,佛性不受薰染;見性以後,靈性、一念無明、眼耳鼻舌身意,皆變為佛性。


修小乘、中乘、大乘及最上乘之分別
  小乘是斷六根,靈性裏面只有清清淨淨的一念,譬喻一面明鏡,將灰塵打掃得乾乾淨淨,就是腦筋裏面的淨緣(即修四諦法門)。
   中乘將一念無明清清淨淨的斷了,知覺都沒有,空空洞洞是無始無明,非佛性(即修十二因緣法門)。
  大乘用功,一念無明及六根通通都不斷,利用六根隨便那一根,破無始無明見佛性為主要(即修六度淨慮法門)。
  最上乘即一佛乘,是明心見性的話,專指佛性說,不是修的法門(即是六度般若)。


  釋尊教化地方,北至雪山麓之劫比羅代率堵,南至婆羅尼斯,東至膽波,西至拘睒彌。迨佛滅後,各弟子分處領眾遊行佈教,往來之地點,亦多在此區域。佛滅後二百十八年,阿育王繼承孔雀王朝正統而為摩揭陀國,王者為阿育王,兵力強盛,征伐孟加拉灣附近之羯餕迦,殺擄無算,遂大悔兵禍之非,復遇高僧尼瞿陀之教化,遂皈依佛門為優婆塞。一生弘揚佛法,使佛法遍於全印度,且及於印度國境之外者。於國內置正法大官,以監理宗教之事。後遣正法大官、宣教師二百五十六人分赴外國各地,宣傳正法。此種偉大傳教事業,不圖於紀元前遽然出現於印度,實為驚人之事。
  阿育王所派宣教大官及宣教地點列表對照如左:
人 名                地 名
一、末闡提             罽賓犍馱羅
二、摩訶提婆            摩醯婆末陀羅
三、勒棄多             婆那婆私
四、曇無德             阿波蘭多迦
五、摩訶曇無德           摩訶勒(口+宅)
六、摩訶勒棄多           魚那世界
七、末示摩             雪山邊
八、須那迦鬱多羅          金地國
九、摩哂陀等            師子國

阿育王像贊
雄姿威風無比,慈腸仁德兼全。
訓師二百五六,造塔八萬四千,
願力遍滿世界,宏揚大法無邊。
永為佛門砥柱,真相留在人天。


戊子中秋後一日沙門月溪敬贊

 


  秦始皇實與阿育王同時……且當時中印海道交通似已開,朱士行經錄:「秦皇政四年,西域沙門室利房等十八人,始齋佛經來華,皇怪其狀,捕之繫獄,旋放逐回國。」印度佛教的昌盛並不在釋迦牟尼佛的生前,反而在他涅槃後。印度佛教遂分成南北兩派,南派以錫蘭為中心,日後傳佈緬甸、暹羅、安南和馬來亞等處;北派則以尼泊爾一帶為中心,遂漸傳到中亞細亞、中國、朝鮮和日本。我國與印度之交通甚早,當周代燕昭王七年,沐胥國遣比丘尸羅來朝、緣當時我國帝王無信佛之思想,遂漠然置之。
  鍚蘭、緬甸、暹羅等地,所傳佛教為印度第一期阿育王所傳之佛教,今人皆曰「南傳佛教」,又曰「小乘佛教」;中國及日本所傳佛教,為印度第二期迦膩色迦王所傳佈之佛教,今人皆曰「北傳佛教」,又曰「大乘佛教」;至西藏、尼泊爾、不丹等地所傳佛教,則為印度第三期所傳佈之佛教,亦稱「北傳」,亦曰「大乘」,又曰「密宗」。在中國佛教界向以大、小乘分南、北傳佛教,南方諸國則承認南、北傳之不同,而不承認大、小乘之階級名稱。至西藏所傳,世人多以神祕眼光視之,如以婆羅門教,即現在印度教之形式上及經咒與宗教儀軌儀式,去看西藏或中日所傳密宗,則十九無別,因此錫蘭、緬甸、暹羅諸國佛教視之為非佛說,為外道教。如下表:


  佛最初所修非想非非想定乃婆羅門方法,將六根思想皆斷盡空無所有,多數修行人皆曾經此階段,但終無法明心見性。向內修靜慮才能明心見性,但此法門修行人懂者很少。元朝高峰禪師說過:「欲明心見性,譬如有人墮在千尺井底一樣,終日思想如何才能夠出井,專心一意決無二念。或三日,或五日,成七日,若不徹去,高鋒今日犯大妄語。」
  自漢明帝迎印度僧人來中土傳教,以後歷代帝王多數養印度僧人,婆羅門教徒見東來僧人之如此受人歡迎,遂穿僧人衣服來中土傳教,以婆羅門道理解說佛經,因其道理相近,故受害者極多。其最著者為「四句」道理,「四句」就是「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
  宇宙世間是有窮有盡,佛性是無窮無盡的。釋迦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我是已成之佛,汝等是未成之佛。我本元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修行目的便是明心見性,佛性人人皆是一樣,釋迦佛性與我們的佛性是一樣的,並無高低分別,亦非另有至高無上之主宰支配著我們。
  佛性是絕對的,遍滿虛空,充塞宇宙。《華嚴經》說:「法身充滿於世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隨緣赴感靡不過,而常處此菩提座。」
  佛說經典大略分兩種:一是了義經,一是了不義經。大乘經典是了義經,小乘、中乘是不了義經。要解釋大乘了義經典必須明心見性,然後才無滯礙,未明心見性而解說了義經典,一定很多錯誤,如《圓覺經》云:「未出輪迴而辨圓覺,彼圓覺性即同流轉。」自古以來,最聰明的思想家其思索所能到之境界,至無始無明而止,除釋迦佛之外無能超越此境界者,此境界釋迦佛謂之「幽閑法塵」,祖師說:「如入黑山鬼窟。」臨濟祖師說:「湛湛無明,黑暗深坑,實可怖畏!」
  中國註經第一人道安法師,多用老子道理,其釋「本無」義,謂:「無在萬化之先,空為眾形之始,夫人之所滯,滯在未有,若託本無則思想便息。」此乃用老子「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的道理作解釋。吉藏《中觀論疏》卷二有云:「本無者,未有色法,先有於無,故從無出有,即無在有先,有在無後,故稱本無。」亦老子道理無能生有者。佛性本體無來無去、無生無滅、無增無滅、無生無死,佛性本體是不受薰染的,無能生有則是能受薰染,非佛性也。受薰染是相對、有生滅;不受薰染是絕對、無生滅。本無者,即佛家所講之「無始無明」。
  慧遠法師學有十客,聽講實相義,往復移時彌增疑眛,遠乃引莊子義為連類,於是惑者睫然。慧遠的《肇論疏》也說:「因緣之所有者,本無之所無,本無之所無者,謂之本無。本無與法性同實而異名,以性異於無者,察於性也;以無異於性者,察於無也。察性者不知無,察無者不知性,知性之為無性者,其性無察也。」佛性本體無邊,能容納萬物,山河宇宙萬物,皆是如來妙明真心,因緣之所有者亦無邊,皆是如來妙明真心,因緣所有是從見聞覺知分別,本無是無始無明,不是法性,倘若是佛性,則因緣所有亦變為法性,不能加以分別。
  僧肇《寶藏論》云:「夫本際者,即一切眾生無礙涅槃之性也。何謂忽有如是妄心及以種種顛倒者?但為一念迷也。又此念者從一而起,又此一則從不思議起,不思議者即無所起。故經云:『道始生一,一為無為,一生二,二為妄心。以知一故,即分為二,二生陰陽。』陰陽為動靜也,以陽為清,以陰為濁,故清氣內虛為心,濁氣外欲為色,即有心色二法。心應於陽,陽應於動,色應於陰,陰應於靜,靜乃與玄牡相通,天地交合,故所謂一切眾生,皆稟陰陽虛氣而生,是以由一生二,二生三,三即生萬法也。既緣無為而有心,復緣有心而有色,故經云:『種種心色,是以心生萬慮,色起萬端,和合業因,遂成三界種子。』夫所以有三界者,為以執心為本,迷真一故,即有濁辱,生其妄氣,妄氣澄清,為無色界,所謂心也;澄濁現為色界,所謂身也;散滓穢為欲界,所謂塵埃也。故經云:『三界虛妄不實,唯一妄心變化。』夫內有一生,即外有無為;內有二生,即外有為;內有三生,即外有三界。即內外相應,遂生種種諸法及恆沙煩惱也。」此乃僧肇引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而和」的道理來解釋佛經的。妄心種種顛倒為一念迷,不思議者即無明所起,無明所起是見聞知覺,非佛性起,若以佛性起,則起是眾生,滅又是佛,成佛亦有輪迴。本際是佛性本體,不起妄念,豎窮三際,橫遍十方,無生無滅。
  支遁在其〈即色遊玄論〉中有云:「夫色之性,色不自色,雖有色而空;知不自知,雖知而寂。正以因緣之色,從緣而有,非自有故,即名為空。」佛性無邊,色亦無邊,宇宙萬物就是色,故《般若經》云:「色無邊,故般若亦無邊。」宇宙萬物不越於色,豈非般若乎?
  因緣之色從緣而有,非自有故,乃見聞知覺之辨別,非自有故,即名為空。空是指無始無明之空,非是佛性,倘若見佛性,則因緣緣色皆變為佛性矣。
  自漢明帝時佛教入中國以至六朝時候,一般出家人皆修小乘、中乘,修大乘明心見性者極少。
  六朝時講佛經者多以「本覺始覺」為大綱,表如左:

  起念、滅念、染緣、淨緣是見聞覺知腦筋作用,佛性是如如不動、不受薰染,《華嚴經》、《圓覺經》中所示甚明。若能看見佛性,則佛性之光明,能將六根、六塵、五蘊、十八界、二十五有、八萬四千起心動念塵勞門通通變為佛性,以後佛性無窮無盡,永遠是佛,不再變為眾生,返觀父母所生之身,如大海一漚,若存若亡,肉體之存壞,與佛性兩不相干。起念滅念是相對的,佛性是絕對的,相對不能超出輪迴,絕對才能超出輪迴。
  始覺本覺道理,好像老子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始覺起念是陽,本覺不起念是陰。
  又另有一派說:「佛性本體譬如一面鏡子本來很明亮,因一念不覺而起無明,無明譬如灰塵,將鏡子矇蔽,道理上本來是佛,名字上亦是佛,觀行者是將灰塵拂拭,相似者是已看見一點本來的明亮,分證者是灰塵逐步已拭去,究竟者是灰塵已拂完看見鏡子本體。」
  鏡子譬如佛性,一念無明譬如灰塵,灰塵若從鏡子生出來,則拭了還會生;若從外面來的則與鏡子無干,何消拭他?一念無明、六根從見聞覺知靈性生來,見佛性後一念無明、六根皆變為佛性,所以一念無明不能斷。斷六根是小乘修四諦,斷一念無明是中乘修十二因緣,小乘、中乘是化城,大乘是寶所,佛設化城以引導眾生入寶所。
  又有一派參禪用功,終日靜坐,不執著有念,不執著無念,不執著非有,不執著非無,不執著亦有亦無,似空又有,似有又空,以為這樣便是明心見性,此乃腦筋作用;佛性不起心動念,非腦筋作用也。此等境界有如老子之所謂:「道之為物,惟恍惟憾,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又有一派謂佛性是「前念已滅,後念未起,中間是」,中因前後而有,佛性無中、邊、前、後,中間乃腦筋作用也。
  唐朝一般法師解釋佛性是有四派:一、「不怕妄起,只怕覺遲」。其實妄起是腦根作用,覺亦是腦根作用。二、「現前當體,一念覺是佛,一念迷是眾生」。其實佛性是大覺,無迷無悟,一念迷覺是腦根作用,不是佛性。三、「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眾禍之門」。當體一念,妙便是佛性,禍便是墮落,皆腦根作用。四、「一念不起無生死,便是本來面目;一念起有生死,便是眾生」。其實本來佛性不起念,起念滅念與佛性不相干。
  現在又有一派主張「悟道是悟理」,古人說:「理雖頓悟,事要漸修。」悟道見性乃是實實在在的事,並非明白道理而已。
  六朝以前明心見性者不多,自達摩來中國之後,明心見性者日多,到唐朝便極盛。唐朝惠能之後禪宗盛行,五家門下見性者不可勝數。
  唐朝時始分宗、教,教是照經典解說,宗是不重經典專修參禪;宗是佛的心得,教是佛的語言文字。單有教則佛的心印不能傳續,單有宗則恐後人走入錯歧路,所以宗、教是不可分的。
  現在修行用功,最要緊是在破無始無明,《華嚴經》說「破無始黑暗」,《圓覺經》說「無始幻無明」,《勝鬘經》說「斷無始無明」,《報恩經》「以智慧破無明黑暗」,《楞嚴經》說「幽閉法塵」,禪宗祖師叫做「無記空」、「無明窠臼」、「黑漆桶底」、「百尺竿頭」、「湛湛無明,黑暗深坑」、「如入黑山鬼窟」,教下叫做「元品無明」、「無始無明」、「根本無明」、「白淨識」。
  六朝高僧僧朗法師用「空、假、中」解釋佛性,觀「空、假、中」是腦筋見聞知覺心意識作用,不是佛性。打破無明窠臼見佛性之後得意生身,空的、不空的、真的、假的、中的、邊的、嬉笑言談、山川草木、石頭瓦塊通通是佛性。假若觀的時候是佛性,不觀的時候不是佛性,佛性不是有輪迴嗎?六朝高僧慧觀法師分「頓、漸、不定」三教為判教之說,佛性上來說頓漸不定了不可得,頓漸不定是隨人根性上說。五時判教之說出於《大涅槃經》,五時者是分開五個時間,是要看隨你的根性能領受那一種佛法,就算是那一個時間。
  《勝鬘經》裏面說小乘人二乘不知道斷無始無明,要大乘人才知道斷無始無明。
  修小乘破我執、斷六根,有清淨之一念無明在,是淨緣,落於法執。
  修二乘破法執,斷一念無明之淨緣,落放空執,即無明窠臼。
  修大乘破空執,不斷我執、六根、法執、一念無明,用我執法破空執見佛性為主要。
  六朝高僧吉藏法師用「本有、始有」解釋見佛性,起念為始有,不起念為本有,起念不起念是見聞知覺腦筋的作用,與佛性了不相干。
  六朝高僧支道林法師用「小頓悟、大頓悟」解釋十地(即十住),初歡喜地至十法雲地。
  悟有解悟、頓悟之分,解悟即理悟,頓悟即事悟。解悟是見聞知覺腦筋的作用,見解高為大悟,見解淺為小悟;頓悟是一悟就悟,不悟就不悟,不分階級及層次,即明心見性之頓教法門。我們學佛修明心見性的法門,要根據釋迦牟尼佛及古今明心見性的人,有事跡考查,如《傳燈錄》等。假使未曾明心見性的高僧大德著的書,我們看了對於我們的修明心見性了不相干。考查他們的事跡不是明心見性,所講的是義學玄裡,不是心地法門的話,我們不能以他們為模範。一般人說修行以古人為師,我們考查他們的事跡,是明心見性的我們應該以他們為師;假使他們不是明心見性,就是他們著的書再多,我們走的是東,他們所說的是西,對於我們了不相干,就是孟子所說的:「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們學佛的人,生死是我們的一件大事,以古人為師要細細考查他們是否明心見性,如「欲知三叉路,須問過來人」,千萬記取!
  又須先明白佛性是不受薰染的,《華嚴經》裏說過很多。不受薰染即不起妄念,受薰染是起妄念,起念滅念乃腦筋見聞覺知作用,不是佛性。略摘《華嚴經》兩段:
  「佛性恆守本性,無有變易;恆守本性,始終不改。」出第三十卷。「佛性清淨,無染無礙無厭,不受薰染。」出七十三卷。
  佛性、無始無明、見聞覺知、一念無明、六根皆無始以來便有,無始無明打破之後皆變為佛性。說一譬喻:未見性前,上明下暗,本來佛性譬如太陽,無始無明譬如烏雲,太陽本來光明,被烏雲遮障不能發現,我們用功打破無始無明窠臼,譬如大風吹散烏雲,烏雲一散,太陽光明遍滿宇宙,充塞十方。太陽譬如佛性,宇宙萬物在佛性中。故《華嚴經》云:「大千經卷一微塵。」又云:「芥子納須彌。」《楞嚴經》云:「如能轉物即同如來。」又云:「山河大地皆是如來妙明真心。」又云:「於一毫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
  釋迦佛知道過去、現在、未來,乃指佛性而言,佛性中過去如是,現在如是,未來如是,並非能知明日將發生何事。佛有金鎗、馬麥、乞食空缽、旃遮女謗、調達推山、寒風索衣、雙樹背痛等厄,倘能預先知道,則不致有此遭遇也。
  佛有五眼、六通。五眼者:一、肉眼:謂持戒清淨。二、天眼:明白小乘。三、慧眼:明白中乘。四、法眼:明白大乘。五、佛眼:明白最上乘。六通者:一、天眼通:見宇宙萬物皆是佛性。二、天耳通:能聽最上乘法。三、他心通:惟悟與悟乃能知之。四、宿命通:是見佛性後了生脫死。五、神足通:佛性遍滿虛空。六、漏盡通:是諸漏已盡,不受後有。
  《華嚴經》裏說佛到普光明殿說法,遊多林說法,乃指佛之法身說法,非謂肉體有此神通他。《維摩詰經》中說他世界菩薩來此世界聽法以及種種神異之事,皆指法身妙用,若你能明心見性,則此等法身道理皆能懂得了。
  佛有三身、四智,三身者:一、法身:就是佛性。二、報身:就是見聞覺知。三、應身(即化身):就是六根。四智者:明心見性之後,阿賴耶識變為大圓鏡智,末那識變為平等性智,意識變為妙觀察智,眼、耳、鼻、舌、身五識變為成所作智。只要你能明心見性,則三身、四智皆具備。
  正法眼藏是佛祖心印,代代相傳,不著神通,佛一生亦常人一樣穿衣、喫飯、睡覺。我們學佛目的在明心見性了生死,與神通無關。古祖師如鄧隱峰能神通,後極悔之。龐居士說:「神通及妙用,運水與搬柴。」故我們如想得神通,可學催眠術、幻術,不必學佛也。
  佛之肉體亦有生死,亦有父母妻子,佛臨入滅時告諸弟子曰:「我此肉體,猶如盜賊,肉體己滅,吾人法身留存永住常寂光中(常寂光是遍滿虛空,充塞十方),常樂我淨,名大涅槃,亦名證淨土。」此淨土即法身淨土。西方極樂世界譬如北平,是報身淨土;娑婆世界譬如南京,是報身穢土。不論在西方世界亦好,娑婆世界亦好,明心見性後皆證法身淨土。法身淨土譬如太陽,太陽光明遍照十方,無不迴遍也。自釋迦佛一直到現在,一切明心見性祖師,及肉體滅後皆生法身淨土,與諸佛同一法身。
  三教源理不同,一般說三教同源,佛法是有本有標。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孔子告顏回曰:「吾與汝皆夢也。」孔子向來不談生死的話,只教人五倫、八德。佛說五戒、十善,與五倫、八德一樣,此是佛法之標。老子說:「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此與佛家修十二因緣一樣,亦是標。佛之本旨是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欲令眾生皆明心見性成佛,故三教標雖同,而本則不同。
  中國之佛法為害最廣、中毒最深,就是受老子的「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渺兮冥兮,其中有精」害最大,婆羅門的四句「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為害更利害。每每一般人打坐的時間,心中恍兮惚兮、渺渺冥冥的,似有非無,似無非有,謂之曰悟道。又有心中亦不執著有,亦不執著無,真空不空,又不能執著有,渺渺冥冥的,這樣也謂之曰悟道。渺兮冥兮、其中有精、不執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這些通通是腦筋見聞覺知的作用,對於悟道明心見性及佛性來說是了不相干的。渺渺冥冥的等於下等動物一樣,那末我們上等知識的人,反不如下等的動物了!
  大乘的佛法是用功打破無明窠臼,親見本來的佛性,見佛性後腦筋、見聞覺知、眼、耳、鼻、舌、身、意通通變為佛性,以後行、住、坐、臥、穿衣、喫飯、辦公辦私、妻孳聚會、宇宙山河、草木微塵通通皆是佛性。老子及婆羅門的說法是思想的作用、有輪迴的,禪宗纔會說「離四句,絕百非」,又說心意識的作用不是佛性。今天明心見性,以後是永久不會壞的,宇宙有壞,佛性不會壞的,一悟就悟,永久不會迷的,不是坐著纔悟,起來不悟的外行話。理學與禪宗亦不同,周濂溪、程明道、程伊川三人皆出入佛老數十年,親近禪宗善知識甚多,老子、孔子道理皆可用腦筋推測,惟佛之道理不可用腦筋推測,須明心見性後始知究竟,故未明心見性者,徒憑腦筋測度,最多不過達到無始無明境界。
  《易經》只說太極不說無極,陳摶始採道家「無能生有」之說,如無極放太極之上,其實無極就是佛家之無始無明,不是佛性也。則一般誤認無極即是佛性,三教同源,此乃大錯。



  陽明學與禪宗不同,王陽明以「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為良知,為善去惡為格物」,表面是儒家道理,而骨子裡則是老子道理「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一般人以為陽明學與禪宗同,拿佛理來解說,無善無惡是無始無明,有善有惡是見聞覺知,是二乘解,不是大乘解,大乘是破無始無明,見佛性後起心動念皆是佛性,無須分別。
  禪宗到五祖時內部發生弊病,六祖與神秀之辨別。神秀偈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六祖偈云:「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神秀認見聞知覺為佛性,起念是灰塵,滅念是明鏡,起念是背覺合塵,滅念是背塵合覺。六祖「本來無一物」是指佛性,佛性是一法不立,當本體遍滿虛空,充塞宇宙,無淨無染,才是佛性。神秀未見性,六祖已見性,故不同。古人有謂六祖得體,神秀體用俱全,六祖只具一隻眼,神秀是雙眼俱足。佛性是體,拈花示眾,以至祖師喝棒痛罵是用,體是如如不動的,若是無用則不能接引後人。神秀之體乃見聞覺知,他之用乃起念滅念。維摩詰居士說:「法不可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是則見聞覺知,非求法也。」
  神秀用功方法起念滅念,乃修二乘十二因緣,向臆禪。用腦筋測度,不能超脫輪迴。二乘人向認見聞覺知,便是佛性,無法成佛,這是屬於漸教。六祖是心地法門,破無明窠臼見佛性,是屬頓教,靜慮禪。當時神秀在北方,六祖在南方,各以其法度人,殆荷澤神會始定南頓北漸。
  佛法最難知道的地方就是佛性,因為佛性是絕對的,不同哲學,因為哲學是相對的。哲學用我們聰明的腦筋去想,是想得到的,譬如老子的無能生有,周濂溪的無極太極,我們用腦筋將萬念斷盡,就可以明白本源,可是萬念只是暫時斷,不能永久斷,人非木石。萬念斷是無極,萬念起是太極,始終生滅是相對輪迴的;莊子的坐忘、二乘的斷一念無明道理,是暫時又起的;婆羅門修四句,心中不執著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老子的渺兮冥兮,通通是腦筋的作用,腦筋作用時就有,腦筋不作用時就無,也是相對輪迴的。他們這些境界就是六祖說的無記空、佛說的無始無明、禪宗說的無明窠臼、教家說的元品無明,任你再絕頂聰明的思想,只能到這個地步為止,不能見佛性。古今不知多少人錯認為佛性,臨濟祖師歎聲說:「是湛湛無明,黑暗深坑,實可怖畏!」大乘佛法要將無明窠臼無始無明打破才見佛性。佛說未出輪迴,就是未見佛性,用腦筋去辯論佛性始終不可以,仍然是輪迴,以思惟心測度如來境界,如取螢火燒山。我們最要緊是要明白他們說的無極、坐忘、無能生有、無明窠臼這些境界,通通打得破的,我們佛性被他遮藏在裏面,他是無始有終的,要打破後才能親見本來佛性。佛性是絕對的,終始生滅、相對輪迴了不可得。見佛性後就不修了,六根、六塵、六識、起心動念通通變為佛性,這才是修靜慮的大乘法門。以後嬉笑言談、鳥語花香、清風明月,隨拈一法皆是佛法。見佛性定要用功修,將無始無明打破,一破永破,再不會復生的,不是你們說的那些境界,用腦筋去測度,用世智辯聰是了不相干的。古今有很多人講經著書,錯將無始無明認為佛性,始終修不成。
  六祖以前悟道祖師只有悟道偈語,順口拈句不用韻,名為頌、法語、開示、問答。印度經典分經論兩種,佛所說者為經,菩薩所說者為論,惟觀世音菩薩所說的《心經》、維摩詰居士所說的《維摩詰居士所說經》稱為經,因其意思與佛無別。《六祖壇經》亦是與佛說無別,故稱經。
  佛說經分四乘,祖師語錄其旨與大乘最上乘經相合,不與小乘、中乘同。語錄採用白話,以免以辭害意,故古人說《碧巖集》、《中峰廣錄》是文字禪。每見後人語錄多錄詩文,唱高調,非祖師語錄本色。如欲讀文,則有韓愈、柳宗元,詩則有李白、杜甫。唱高調皆古人現成話,不消再說。如此種語錄,如瞎子引瞎子,誤人不淺。凡吾師徒皆應戒之,佛法重事實,不重空談。
  語錄本色,分:一、開示。二、示眾小參。三、說法。四、請益。五、捉機緣。六、勘驗印證。開示是開示佛法大意,將參禪用功道理詳細說明白,把錯走路途的原因指點出來;示眾法語及舉古人公案偈頌,公案是判斷生死,小參是晚上警策學人。古人公案分兩種,一是參公案,二是透澈公案。參公案是告訴學人那一樁公案要下疑情來參,透澈公案是明心見性後,拿古人的公案來印證,古祖師的偈頌亦可以參究;說法,是由自性中流露發揮佛祖道理,如依西來第一義諦,說法和盤托出,如雁過空中不留痕跡,或說偈說頌,拉東扯西,皆是一法不離自性。就佛性本體上講,是無言無說,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只為引導學人起見,故隨拈一法和盤托出,使悟入佛之知見;請益,是學人到善知識面前,把自己用功的境界說出,善知識聽了,便把他對的地方和不對的地方指點出來,使他得到正當的方法;捉機緣,學人用功已熟,善知識乃捉住機緣,學人驀的看見本來面目,豁然澈悟:勘驗,是善知識驗學人是否已明心見性,要學人下轉語,如下得轉語便可印證。如遇不到善知識,可拿《傳燈錄》、《維摩詰經》自己印證。以上是古人語錄本色。自南宋以後語錄日多,弊病日甚,已非從前本色,多誇詩文之富,唱高調。
  佛之真理是萬古不磨的,現在一般禪宗見解已失古禪宗本色,皆落於腦筋測度,屬於向臆禪,其毛病上已說過。禪宗本來不立文字,至於《法寶壇經》及祖師偈頌語錄,不外黃葉止兒啼而已。
  釋迦牟尼佛的中心是四乘法門,四乘法門如果分不清楚,則佛法始終不能分清楚。修小乘斷六根,修中乘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小乘與中乘相差不多,修大乘與二乘比起來就是天淵相隔,差之絲毫失之千里。大乘說小乘二乘是止、作、任、滅四病中的病,修大乘不斷六根,不斷一念無明妄念,你如果將六根一念斷,用甚麼去修靜慮禪呢?你用功不住有、無、非有、非無是腦筋作用,不是佛性;一念知道覺或迷,不是明心見性;你要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是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你要修中道,中因邊有,是相對的,亦不是明心見性。
  自古及今,宗與教相鬥,就是四乘法門分別不清楚才會相鬥。修宗者,單說大乘,中乘、小乘不說;修教的,用腦筋盡量去推測,最多推至一念無明不起為止。修教的,認為發心度眾生為大乘,不發心度眾生是小乘,但是你自己還不能自度,用甚麼度眾生呢?宗與教衝突,最明顯的是六祖與神秀,神秀修十二因緣「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盡其量不過到一念無明不起為絕頂,神秀用功完全是中乘,故修中乘的人無法明心見性,須再親近大乘的善知識,問明修大乘的方法才不走錯路途,照著用功方能明心見性。如果你不明白修大乘方法,就容易落在婆羅門的四句、老子的道理、孟子的道理。六祖「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本來者就是佛性本來清淨,沒有塵埃,故不用拂拭。六祖的話是由佛性上發揮出來,神秀的話是由腦筋見聞覺知上發揮出來,神秀錯認無始無明為佛性,不但神秀是這樣,就是佛的弟子,如《維摩詰經不二法門品》裏的各菩薩皆是如此錯認,任你推想不落二邊,不著有無,還是在婆羅門四句範圍裏面,不是明心見性。
  向來禪宗祖師皆說:「經有經師,論有論師,老僧只以本份事接人。」李翱問藥山和尚:「如何是戒、定、慧?」師云:「貧道這裏無此閑家俱。」可以不說四乘的話,只用喝棒痛罵接人,因此學者對四乘真相更鬧不清楚。教罵宗為不依言語經典,呵佛罵祖,胡說八道;可是教下的人雖口罵宗門的人,而心裏是承認他是明心見性。禪宗罵教下的人討疏尋經,如入海算沙沒有結果,任你用腦筋去推測,總是在無明窠臼裡面,不能了生脫死。每每一般人說:「通宗不通教,開口便亂道;通教不通宗,猶如黃鱔穿洞洞。」宗門的人對於教相的境界可以瞭解,而教下的人對於宗門的境界,則完全不了解。宗門下的人說最上乘法喝棒痛罵,學人用功時下疑情,一觸機緣便可以明心見性。教下的人修的斷妄念不落二邊、不住有無、知覺知迷、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他見宗下的喝棒痛罵,一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因此宗、教均相衝突。考察歷史以來,照教下道理用功的,沒有一人明心見性,如同很多修教的人臨命終時,念佛求生西方。杜順和尚是修禪宗悟道,他說的:「嘉州牛喫草,益州馬腹脹。」天台宗賢首宗後來的人,講是講天台賢首道理,修是修淨土念佛;法相宗的玄奘死了生兜率天。所以佛學是問路,學佛是照著路徑去修,學佛人如果路徑不清楚就不能修。
  現在將四乘道理清清爽爽講給你們聽,最要緊的是不要犯止、作、任、滅四種病,明白四乘道理,宗教彼此便不衝突,明白了路徑照著修去,便可以明心見性。最大的問題,修小乘四諦斷六根,修中乘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我們現在明白修大乘六度靜慮禪,破無始無明見佛性。見佛性後,六根、一念無明、起心動念皆是佛性了,一直到世界宇宙萬物隨拈一法皆是佛性,這就是最上乘禪。
  釋迦牟尼佛、古今明心見性的祖師說法亦是用六根,其妄念未曾斷者,六根及妄念我們看起來是六根妄念,但在他是佛性作用。假如我們明心見性後,六根妄念皆變為佛性,以後起心動念、嬉笑怒罵皆是佛性。假如釋迦牟尼佛將六根斷了、一念斷了,他用甚麼來說法度生呢?
  《涅槃經》裡說:「中道者,名為佛性。不得第一義諦空,不行中道。」第一義諦空,就是禪宗說的「明心見性」。明心見性後,遍滿虛空中。宇宙萬物,皆是佛性。中道的義,就是遍滿虛空中。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裡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是中道義。」龍樹菩薩之義,亦如《涅梁經》所說者一樣,只要明心見性後,因緣所生的、假名的、空的通通是佛性。中道的第一義諦,《心經》裡說:「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空中的意思,也是與《涅槃經》所說的中道是一樣,只要你明心見性,則五蘊、六塵及空中之萬物皆是佛性。中道的意思,一般人所解釋者,全屬錯誤,一般人解釋中道:「我們現前一念,不落有無,不落非有非無,不落亦有亦無。」這四句是婆羅門教的,不是中道,這是中因邊有;現前之一念不落陰陽,陽是起念,陰是滅念,這也是陰陽前後,不能算中道;現前之一念覺悟的念,其餘雜念不起,也不可名為中道。總而言之,是見聞覺知腦筋的作用,不是佛性。一念迴光便同本覺,這覺仍是見聞覺知腦筋的覺,不是佛性的大覺,總要明心見性才能算為中道。
  一般人說:「萬念斷盡,不落有無,就是佛性。」可是這個境界不是佛性,禪宗講的「無明窠臼」、「黑漆桶底」,臨濟祖師說的「湛湛無明,黑暗深坑,實可怖畏」,六祖說的「無記空」,教下說的「元品無明」、「根本無明」、「無始無明」、「白淨識」,《涅槃經》說:「善男予!無所得者,則名為慧,菩薩摩訶薩得是慧故,名無所得;有所得者,名為無明,菩薩永斷無明闇故,故無所得,是故菩薩名無所得。復次,善男子!無所得者,名大涅槃,菩薩摩訶薩安住如是大涅槃中,不見一切諸法性相,是故菩薩名無所得。《涅槃經》所說無明是指無始無明,不是破一念妄動的無明,即十二因緣的無明。
  禪宗又名心宗,是六度之般若禪,是佛經中所謂最上乘禪。佛法在本來自性上說,無佛可成,無眾生可度,無生死可了,無涅槃可證,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德山和尚云:「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語言文字、聰明智慧一概都用不著,故釋迦佛說法四十九年,未曾說著一字。故古人云:「甚麼是佛?」「石頭瓦塊、露柱燈籠、翠竹黃花、青山綠水,無一不是佛性。」故釋迦牟尼佛於靈山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微笑,佛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最上乘法,如兩個同鄉人見面時所說鄉土風光,惟他二人如甜如蜜,旁人聽之,如聾如啞。最上乘法惟過來人與過來人,所講乃知,未修悟的人聽見證悟的人東說西說,千萬不可毀謗。古人云:「毀謗般若,罪過無邊。」假如你未悟,怎樣說通不是;假若你悟後,怎樣說都是。修悟後,心中七通八達,從自己胸襟流露出來,說般若禪、教外別傳、盲指人心、見性成佛、和盤托出。或瞬目揚眉、問東拉西、嗔喜打罵、說是說非、擎拳舉指,或行棒行喝、豎拂拈槌,或持叉張弓、輥毯舞笏,或拽石掀土、打鼓吹毛,或一默一言、一噓一笑,乃至種種方便,皆是親切為人,然祇為太親切故,人多罔措。瞥然見者,不隔絲毫,其或沉吟,迢迢萬里。欲明道者宜無忽焉!祖祖相傳,至今不絕,只怕不悟,不怕悟後無語。

如來禪與祖師禪之辨別
  昔香嚴和尚證道後,說一偈送溈山云:「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處處無蹤跡,聲色外威儀。諸方達道者,咸言上上機。」溈山聞得謂仰山曰:「此子徹也。」後仰山勘過,更令說偈,偈曰:「去年貧末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猶有卓錐之地,今年貧錐地無。」仰曰:「如來禪許師弟會,祖師禪末夢見在。」師後有頌曰:「我有一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仰乃報溈山曰:「且喜閑師弟會祖師禪也。」故如來禪是體,祖師禪是用,無祖師禪就不能接引眾生。

參禪與念佛之分別
  佛住世時諸大弟子皆修禪法,沒有修念佛者,惟有佛之父親淨飯王與長者男女在家人修念佛。出家人本分大事就是參禪,極樂世界乃釋迦佛轉傳方便法門,包括三乘頓漸、根機利鈍皆可修習,往生西方再修參禪,一生便可成佛,表面看來似是消極,其實乃是積極。在極樂世界修禪明心見性後仍生法身淨土,與在娑婆世界修行明心見性者一樣,故《彌陀經》中有聽經者、參禪者。在娑婆世界明心見性與在極樂世界明心見性無有差別。
  有禪有淨土,是說明心見性後兼宏淨土,不是說一面參禪,一面又念佛。如中峰國師本人,悟後弘揚禪宗,亦兼宏淨土。
  宋以前禪宗祖師皆參偈頌或公案悟道,自宋以後才有參話頭。現在參話頭之最譜普通者,如參「念佛是誰」、「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父母末生以前,那個是自己本來面目?」
  如欲證大乘第六度般若禪,必須經過第五度靜慮禪,修靜慮禪,就是打破無始無明窠臼,豁然貫通,明心見性。我們為生死大事拋棄父母妻子及世間一切出家,如不懂修靜慮禪的方法,盲修瞎練,不會明心見性,豈非兩頭落空?所以出家人一定要慎重注意,不要錯走路途,修能獲明心見性的靜慮禪,而得般若禪,才算不落空。
  出家人如能明心見性,自然可以對得起父母祖宗。如果修不成功,則是虛過一生,不但對不起自己,而且對不起父母祖宗了。
  欲荷擔如來大法當先明心見性,否則無法度眾生。
  你們從前所學的佛法詩文道理、世間聰明,一起拋下大海去,靜靜來聽我講參禪用功的方法,我將我自己從前看經、看語錄、參禪、親近善知識所得、自己走過的路子、教人走過的路子通通和盤托出來給你們。
  佛法是知難行易,最要緊不要錯走路途。錯走路途有四種:一、止病。二、作病。三、滅病。四、任病。止病是用功時,將一切思想止住不起,如海水不起波,無一點浮漚。作病是用功時把一個惡思想改為一個好思想;不怕妄起,只怕覺遲;以妄除妄,捨妄取其;前念已滅,後念未起,其中是;背塵合覺,背覺合塵;不執著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當體一念悟是佛,當體一念迷是眾生;染是識、是眾生,淨是智、是佛,通是作病。滅病是用功時將一切思想滅盡了不起,如明鏡現前,無一點灰塵。任病是思想任他起亦好、滅亦好;不執著一切相,不住一切相,對鏡無心一切無礙。以上四病,是釋迦佛所說的。止、作、任、滅,都是腦筋的事情,不是佛性。思想起固非佛性,思想不起亦非佛性,思想起伏是生減法,佛性是不生不滅,兩不相干;惡思想固非真心,好思想亦非真心,好惡是相對,真心是絕對,兩不相干:惡思想固是妄,好思想亦非真,相對不實故;捨取是妄識作用,不是自性的本體,能捨是妄,所取何真?假心所支配故;前念已滅,後念未起,是空無所有,自性能生萬法,與一無所有是了不相干;背覺合塵固非佛性,背塵合覺亦非菩提,相對待故;將一切思想滅盡,當知真性非從滅思想而有,非從起思想而無,思想一起,真性變作假心,灰塵一來明鏡變為黑板,時時要將他拂拭不是很麻煩嗎?至於思想任他起亦好滅亦好,他就以為不執著一切相,殊不知他已經執著一個「任」字,住「不執著一切相」的相了,就是有心有礙,特不自知而已;至於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四句,乃腦筋作用,與佛性無干。
  小乘聲聞修四諦斷六根,中乘緣覺修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大乘菩薩修六度之第五度靜慮禪,不斷六根妄念,用六根妄念破無始無明。
  修大乘破無明窠臼用功,是六根隨便那一根,我們南瞻部洲的人以眼、耳、意三根為敏利。如用眼根用功,眼睛就不向外看專向內看,其餘五根也不攀緣外境,清清淨淨的向腦筋裏面來看,看來看去看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達到黑黑暗暗一無所有的無明境界,這時不可停止,再向前看得多,叻的一聲無明窠臼就給打破,無明窠臼一破,豁然貫通,柳暗花明又一村,徹天徹地的看見佛性了;或者六根齊用,清清淨淨的,將一切外緣放下,眼根反觀觀自性,耳根反聽聽自性,鼻根反聞聞自性,舌根反嚐嚐自性,身根反覺覺自性。意根反念念自性,這樣用功得多,機緣成熟,叻的一聲無明窠臼就會打破,看見佛住了;又或者隨用一根,統領五根,好比用主帥統領兵將來進攻敵人一樣,譬如用意根來做主將,領帶其餘五根,向無明窠臼來進攻,眼、耳、鼻、舌、身都歸到意根上去,放下萬緣,清清淨淨的起一個純淨的思想,來向心裏研究,研來研去,研究得多,工夫純熟,叻的一聲,無明窠臼就會破的;又或者我們沒有時間靜坐來用工,就無須修攝六根,眼由他看,其由他聽,意由他想,但是於其中,要執持一個念頭來照顧佛性,不論何時何地,片刻不忘,好似失去寶珠,必定要將他尋獲一樣,如此觀照,機緣一到,叻的一聲,也可以見佛性。修大乘不斷妄想煩惱,《大寶積經》中,文殊菩薩說:「佛性從煩惱中求得。」
  參話頭、參偈頌、參公案,大乘用功名目雖然不同,意思是一樣的。參話頭最要緊的是下疑情,單刀直入,一定會悟。
  如參「念佛是誰」?就先明白,念佛的念是從見聞覺知起來的,假如不起念,是見聞覺知,非是佛性。識取自己本來面目,本來不起念,如如不動,念佛與本來佛性不相于,二六時中,向身內識取本來佛性,不要向外求,識來識去,因緣時至,叻的一聲,無始無明一破,豁然貫通,就可以見本來佛性。
  如參「本來面目在那裏?」宜先明白,起念是見聞覺知,不起念亦是見聞覺知,空無所有是無始無明,本來面目如如不動。向無始無明那裏識取,識來識去,因緣時至,叻的一聲,無始無明一破,豁然貫通,就會見著本來面目。
  如參「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宜先明白,所謂萬念從見聞覺知起,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心指見聞覺知,識指認識。萬法從本來面目生,如如不動,亦不起念。見聞覺知,將萬念歸一念,向無始無明識取本來面目,識來識去時機一到,叻的一聲,豁然貫通,就可以看見萬法從自性生。
  如參「父母末生以前,那一個是自己本來面目?」宜先明白,父母未生以前是中陰身,一念不覺入母胎,父母未生以前,非佛性,明白中陰身受生死,因未見佛性故。如何方能見佛性?父母未生以前是中陰身,父母既生以後是見聞覺知的靈性,明白本來面目,識取後,永不人輪迴胎胞。此人因被無始無明窠臼遮障,我們就從無始無明識取,因緣時至,叻的一聲,無始無明一破,豁然貫通,本來面目自性即出現,明心見性後,話頭就用不著了。
  禪宗是頓教,一悟便悟,不分階級漸次。一般人主張參禪要破本參、重關、末後關,名「破三關」,乃是後人偽造。三關之說分兩種,出在古祖師公案:「黃龍三關」、「高峰三關」。「黃龍三關」:「人人盡有生緣,上座的生緣在何處?」正當交鋒,卻後伸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又問諸方參請宗師所得,卻復垂腳曰:「我腳何似驢腳?」名曰「黃龍三關」。「高峰三關」:語驗學者「大徹底人本脫生死,因甚命根不斷?」「佛祖公案只是一個道理,因何有明有不明?」「大修行人當遵佛行,因甚不守毗尼?」名曰「高峰三關」。三關之語是祖師接引學人用的機鋒轉語。
  解悟是理悟,證悟禪是事悟。宗是一悟便悟,不悟便不悟,是事悟。大慧禪師謂自己大悟十八遍,小悟不計其數,是指解悟而言。
  大慧悟道因緣:圜悟禪師筆問五祖法演禪師語,悟曰:「我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又問:「」樹折枯藤時如何?」祖曰:「相隨來也。」慧師當下豁然貫通。悟道一悟就悟,無階段層次、無大小,大悟小悟指解悟,其解深者為大悟,其解淺者為小悟。
  每每一般人以為參禪臨終不悟,恐死後墮落,不如發願往生西方更為妥當。其實參禪臨終不悟,如人走百里路已走五十里,死後轉個面孔,再走五十里,一定可以把路途走完。一個持五戒的人,死後當不墮落,況參禪修行人!當然更不至於墮落。小乘有入胎之迷,中乘有出胎之迷,參禪乃大乘人,必無此迷。未死以前,走一天有一天的功德效果,依照《華嚴經》及祖師開示,臨命終發願,來生生善知識家,聞法明心見性,普度眾生。臨命終生西方是修淨土法門,生西方後仍須參禪明心見性。參禪法門不論出家在家、識字與不識字都可以修,甚為簡便,無論如何處所,皆可以參究。諸居士因身有職責者,公務餘暇,儘可隨時提起話頭參究,若遇有公務,即專心辦理公務,待公務畢再提起參究,故知公務不礙參禪,參禪亦無礙於公務也。出家人參禪,不論住叢林、住小廟、住茅蓬,趕經懺,生煩惱皆可用功,叢林上清眾好用功,當職事亦可用功,用功是行、住、坐、臥皆可用功,不必一定要靜坐時用功。馬祖說:「禪不屬坐,坐即有著。」照顧話頭不要放鬆,如貓捕鼠,如雞抱卵,一定可以成功。高峰禪師說過:「若論此事,的的用功,正如獄中當死罪人,偶遇獄子醉酒睡著,敲棚打鎖,連夜奔逃,於路雖多毒龍猛虎,一往直前,了無所畏。何故?則為一個切字。」用功之際果能有此切心,管取百發百中。
  六朝及唐朝的有些佛學家是從老子的「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婆羅門的四句;十二因緣的二乘禪,脫胎而來的,始終不承認老子及婆羅門二乘禪的道理,偏偏的要說是馬鳴、龍樹傳下來的。馬鳴、龍樹是修大乘禪證悟的,大乘禪是一定要明心見性才知道的,不同老子及二乘禪用腦筋可以測度的。龍樹、馬鳴的事蹟我們已經考察過,看!沒有說過「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前念已滅,後念未起,中間是」、「起念是染緣,滅念是淨緣」、「染是識,淨是智」、「對境無心」、「不住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諸如此類的話,龍樹、馬鳴沒有說過,偏偏要拉來做靠背,實在是莫名其妙。你們說的道理大乘的悟是錯誤的誤,馬鳴、龍樹的悟是證悟的悟,音同字不同。
  宋朝及明朝的理學家,是從老子的「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佛家十二因緣的二乘禪脫胎而來的,偷人家的,偏偏要說是孔子、孟子傳下來的。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孔子告顏回曰:「吾與你皆夢也。」孔子一生未說過生死問題。孟子的良知良能是教我們正心修身的,亦未說過生死的問題。理學家說的「虛無為基本,清淨為門戶」、「惺惺寂寂,寂寂惺惺」、「先天後天」、「動是染緣,靜是淨緣」、說「無善無惡,隨緣不變,不變隨緣」諸如此類的話,孔子、孟子的書裏也沒有這些說,這些統統通通是老子、佛家二乘禪的話,明是偷佛老的話,他偏偏說是從孔孟傳下來的。佛家的大乘禪是證悟的,不是腦筋揣測的,並且他們偷佛老的話,而且來罵佛老,此實無人格自辱辱人,坐在禪林上罵禪,正人君子品格皆非,況說佛理及孔孟道理耶?理學家的悟是錯誤之誤,大乘禪宗的悟是證悟之悟,悟字是一樣音同字不同。
  王安石問張方平曰:「孔子去世百年生孟子,後絕無人,或有之而非醇儒。」方平曰:「豈為無人,亦有過孔孟者。」公曰:「何人?」方平曰:「馬祖一、汾陽業、雪峰存、巖頭歲、丹霞然、雲門偃。」王公意未解,方平曰:「儒門淡薄,收拾不住,皆歸釋氏。」公欣然歎服。後以語張商英、商英撫几賞之曰:「至哉此論也!」他們這一類人都是絕頂聰明而學問很好的,他們所說的話都是誠誠實實的話。
  參禪譬如金礦內的金子,根本是礦不是金,要用火爐內銷成之後,才是金子,永遠不會變成礦。我們眾生本來是眾生不是佛,因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用參禪的法子,打破無始無明,親見本來佛性,見佛性後,永遠不會變為眾生。破無明是指破無始無明,千萬不要誤會,指破一念無明。假如破一念無明,一念斷是佛性,一念起是眾生,忽而佛,忽而眾生,這不是大乘佛法,一念無明是修中乘的十二因緣法門。是老子的「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的道理、莊子坐忘的道理、理學「無極而太極,太極生萬物,萬物返歸太極無極」的道理。婆羅門教將本心來比明鏡,思想來比灰塵,但是灰塵除了又來,思想滅了又起,法爾如是。譬如飽不思食,饑則思飯,有飽必有饑,餓時思食亦是思想,如要斷絕除非死了,才可以。
  從前佛曾說一譬喻:「某處有一寶山,有人普到某處得寶物而歸,享富貴之福。或問寶物從何而來?此人即告以某處,惟某處路途險阻,且多豺狼虎豹。聞者或畏難而不去;或走三分之一路,畏懼而返;或又走三分之二路,畏怖而返;惟有一種具信心不怕艱苦之人,最後乃達其地,獲寶物而歸,享受豐富之樂。」寶山,譬如真如佛性,畏難不去者,譬如不信佛法人,走三分之一路者是小乘人,走三分之二路者是中乘人,不怕艱苦能達其地者是修大乘人,卒能看見真如佛性,受如意樂。故修行人須發大乘心,勿存畏怖,那有天生釋迦,現成達摩?黃檗蘗禪師頌:「不是(經)一番寒徹骨,怎(焉)得梅花撲鼻香?」
  佛法自六朝以後,文學家個個皆入佛法。如韓退之,初亦不信佛法,嗣識大顛禪師,方始由大顛指示,敬禮甚虔。其上大顛函札三封,稱弟子禮甚誠,有〈送清涼國師詩〉。如歐陽修,初亦不信佛法,嗣韓琦以契嵩禪師《輔教編》示之,覺竣謂韓公曰:「不意僧中有此郎耶!不唯空宗通,亦乃文極高,即黎明當一識之。」琦同往見,與語終日,大喜,繼復研究《華嚴經》。世謂韓歐排佛,而韓退之以見供養佛骨,施錢得福,而釋迦牟尼佛之骨涅槃後,即已化灰,何來佛骨?此不過世俗僧人斂財之法耳(即現在我們自己看來,亦認為不是佛法),佛性中,罪福了不可得。後韓退之由大顛詳為解釋語,以只能排僧,不能排佛,始恍然省悟。歐陽修未見佛經以前亦嘗排佛,嗣見佛經即聞契嵩語以後亦加敬信。如王羲之、王維、杜甫、王安石、范仲淹均捨宅為寺,似此者甚多,不可逐一臚列。
  吾國文學家入佛有事跡可考者均已言之,其無事跡可考者當亦不少。其有事跡可考者,詳述於後。世之不信佛法者,緣由於未見佛經,及未聞高僧開示所致,及後見佛經聞開示,則未有不信者。漢桓帝、楚王、曹植、闞澤、牟融、安元、支恭明、支識、竺叔蘭、竺長舒、闕公則、孫興公、謝慶緒、戴逵、袁宏、王羲之、孫綽、何尚之、范泰、北魏孝文帝、南齊蕭子良、梁武帝、梁昭明、沈約、陳武帝、文帝、隋高祖、王通、劉遺民、謝靈運、張萊氏、張秀實、王喬之、宗少文、周道祖、雷仲倫、安陽沮、渠侯、董吉、何曇遠、魏世子、陳參軍、劉謙之、嚴恭、何彥(直%心)、何彥求、何彥點、何彥胤、周彥倫、到茂灌、裴幾原、劉士深、任孝恭、劉彥和、傅宜事、竟陵、文宣王、傅大士、荊山居士、劉靈預、明休烈、明仲璋、明山賓、劉士光、劉彥度、庾彥寶、劉宣文、張文逸、阮士宗、向居士、馮袞、李子約、張洪賑、張廷珪、李嶠、辛替否、江舍潔、劉士烜、張孝始、司馬喬卿、李觀、元紫芝、萬敬儒、朱康叔、吳璋、吳君平、彭信宇、高彙旃、李師政、梁敬之、揚素、唐高祖、唐太宗、高宗、中宗、玄宗、代宗、德宗、憲宗、懿宗、虞世南、褚遂良、吳道、李白、張仲素、顏真卿、柳宗元、杜甫、李翱、庾承宣、裴休、魯山令、李商隱、李山龍、史阿誓、薛嚴、樊元智、牛思遠、于昶、商居士、鄭牧卿、馬子雲、陸康成、李知遙、李長者、顏清臣、韋城武、龐居士、王敬初、陳操、甘行者、張秀才、王維、白樂天、楊大年、李公武、晁明遠、柳子厚、王子正、文寬夫、富彥國、張安道、趙閱道、楊次公、王仲回、王敏仲、王葛繁、張平叔、王邦叔、鍾離瑾、鍾離景、鍾離融、鍾離松、孫良、陸浚、張迪、孫十二郎、馬仲玉、馬永逸、左仲、范儼、胡達夫、孫忭、朱進士、王無功、王衷、吳信叟、張掄、李秉、陸子元、閻邦榮、錢同伯、昝省齋計公、吳復之、陳君璋、劉興臣、潘延之、許叔矜、郭功父、陳體常、吳德夫王韶、宋太祖、宋太宗、仁宗、英宗、徽宗、文彥博、呂蒙正、王安石、張方平、司馬光、范仲淹、李屏出、歐陽修、周敦頤、程顥、程頤、蘇子瞻、蘇子由、黃魯直、晁旡咎、晁以道、杜衍、李遵勗、李覯、劉安世、朱熹、鄭介夫、鄒志完、江民表、陳瑩中、張天覺、李伯紀、宗汝霖、陳允昌、張德遠、李似之、趙表之、李德遠、嚴康朝、李漢老、馮濟川、蔡子應、劉彥修、吳元昭、吳十三、顏丙、呂鐵船、葛謙問、余放牛、張功甫、張子韶、王虛中、張安國、李彥弼、真希元、陳貴謙、吳毅夫、李純甫、劉謐、沈士榮、王于彧、董國華、鄭所南、胡汲中、馮子振、元世祖、元成宗、王磬、趙孟頫、胡長孺、韓性、耶律晉卿、國寶、宋景濂、明太祖、明太宗、明神宗、李卓吾、劉祖庭、萬民望、李文進、王道安、薛元初、趙大州小州、嚴敏卿澂樸澤拭濟、陸與繩、馮開之、陸伯貞、楊邦華、唐體如、戈以安、孫叔子、朱網、郭大林、劉通志、郝熙載、杜居士、吳大恩、吳用卿、張愛、殷時訓、陳廷裸、顧清甫、朱元正、周楚峰、蔡槐庭、虞長孺、虞僧孺、黃平倩、莊復真、鮑性泉、管登之、楊貞復、陶周望、陶爽齡、焦弱侯、唐宜之、瞿元立、朱兆隆、鍾伯敬、王弱生、平仲與游、王宇泰、吳體中、應賓、董元宰、袁了凡、袁伯修、袁中郎、袁小修、袁登、曾端甫、趙凡夫、劉玉受、楊子澄、楊維斗、楊公幹、李子木、徐九一、劉公旦、姚文初、王孟夙、丁劍虹、朱白民、婁子柔、莊平叔、黃元孚、聞子與、黃子羽、錢伯韞、吳瞻樓、王先民、陳用拙、駱見於、程季清、周景文、姚孟長、馬邦良、徐成民、蔡維立、劉長倩、黃元公、黃介子、黃蘊生、唐昌全、黃淵耀、陳俶、侯元演、侯元潔、夏雲蛟、金正希、熊魚山、姜如農、張大圓、溫月峰、崔應魁、蔣虎臣、李生、洞庭生、嚴仲愨、周知微、宋文森、畢紫嵐、周安士、知歸子。
  禪宗大德處世要自量,未徹悟之前千萬不要開建叢林說法接眾,因為自己未曾明心見性,無法引導後覺,恐怕誤了修行用功的人。德山和尚說:「比丘行腳當具正眼。誦經禮拜,是為魔民;營造殿宇,又是魔窟。」倘若明心見性之後,則力量夠可開建叢林,否則不必勉強,隨時隨地,皆可度人。
  馬祖以前說法接眾皆在小廟、茅蓬,少數人方可以說法,不一定要開建叢林才可以說法。從前佛在世雖在鹿苑樹下等地說法,無處不可。明心見性後遇有善知識則請善知識印證,遇不到善知識則將《五燈會元》、《傳燈錄》、《指月錄》、《華嚴經》、《維摩詰經》自己印證。


示眾 舉參公案、偈頌
  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微笑。佛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此一段公案出《大梵王問佛決疑經》。古人參公案,先明白公案麼史。再擇一二句話下疑情參究,始參拈花示眾公案。只參涅槃妙心一句,待純熟,便可證悟。下疑情與大乘用功,名雖不同,意思則一。
  又梁式帝問達摩祖師曰:「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數,有何功德?」祖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祖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帝不悟。如參此一公案,可下疑情參「不識」二字。功夫一到,便可證悟。
  參偈語亦可以悟道。復禮法師〈真妄偈〉云:「真法性本淨,妄念何由起。從真有妄生。此妄何所正。無初即無末。有始應有終。無始而無終。長懷懵茲理。」參此偈下疑情在「真法性本淨」一語。昔道林鳥巢禪師即參此偈悟道。
  寶誌禪師偈云:「大道常在目前,目前要且難睹。若欲悟道真體,莫除聲色言語。言語即是大道,不假斷除煩惱。煩惱本來空寂,妄情遞相纏繞。一切如影如響,不知何惡何好。有心取相為實,定知見性不了。若欲作業求佛,佛是生死大兆。生死業常隨身,黑闇獄中未曉。悟理本來無異,覺後誰晚誰早。法界量同太虛,眾生智心自小。但能不起吾我,涅槃法食常飽。眾生不解修道,便欲斷除煩惱。煩惱本來空寂,將道更欲覓道。一念之心即是,何須別處尋討。大道祇在目前,愚倒迷人不了。佛性天真自然,亦無因緣修造。不識毒之虛假,妄執浮沉生老。昔時迷日為晚。今百始覺非早。」此一段下疑情在「佛性天真自然」一語。
  傅大士偈曰:「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祇這語聲是。」此偈下疑情在「祇這語聲是」語。工夫純熟。使可悟道。
  慧思禪師偈曰:「頓悟心源開寶藏,隱顯靈通現真相。獨行獨坐常巍巍,百億化身無量數。縱令遍塞滿虛空,看時不見微塵相。可笑物兮無比況,口吐明珠光晃晃。尋常見說不思議,一語標名言下當。」又偈曰:「天不能蓋,地不能載。無去無來無障礙,無長無短無青黃。不在中間及內外。超群出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前偈下疑情在「獨行獨坐常巍巍」或「看時不見微塵相」均可。後偈下疑情在「無去無來無障礙」。
  布袋和尚歌曰:「只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虛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騰騰自在無所為,閑閑究竟出家兒。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見纖毫大奇。萬法何殊心何異,何勞更用尋經義。心王本自絕多知,智者祇明無學地。非聖非凡復若何,不強分別聖情孤。無價心珠本圓淨,凡名異相妄空呼。人能宏道道分明,無量清高稱道情。攜鍚若登故國路,莫愁諸處不聞聲。」「我有一布袋,虛空無罣礙。展開遍十方,入時觀自在。吾有三寶堂,裏空無色相。不高亦不低,無遮亦無障。學者體不如,來者難得樣。智慧解安排,千中無一匠。四門四果生,十方盡供養。吾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亦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滴灰泥,無一點彩色。人人畫不成,賊偷偷不得。體相本自然,清淨非拂拭。雖然是一軀,分身千萬億。」此偈下疑情在「體相本自然」一句。
  世尊於涅槃會上,以手摩胸告眾人曰:「汝等善觀吾紫磨金色之身膽仰取足,勿令後悔。若謂吾滅度,非吾弟子;若謂吾不滅度,亦非吾弟子。時百萬億眾,悉得契悟。」此公案下疑情在「吾不滅度」一語,便可明心見性。
  世尊示隨色摩尼珠問五方天王:「此珠作何色?」時五方天王。互說異色。世尊藏珠復握手曰:「此珠作何色?」天王曰:「佛手中無珠,何處有色?」世尊曰:「汝何迷倒之甚。吾將世珠示之上,使強說有青黃赤白色;吾將真珠示之,便總不知。」時五方天王悉自悟道。此公案下疑情參什麼是真珠。
  慧可大師問達摩祖師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祖曰:「將心來,與汝安。」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祖曰:「我與汝安心竟。」參此公案下疑情在什麼是「安心竟」。
  六祖告慧明曰:「汝既為法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明良久。祖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參此公案下疑情在「善惡不思量,那個是本來面目。」
  僧問六祖:「黃梅悉意旨,甚麼人得?」祖曰:「會佛法人得。」曰:「和尚還會否?」祖曰:「我不會佛法。」參此公案下疑情在「我不會佛法」一語。
  南嶽懷讓禪師問祖。祖曰:「何處來?」曰:「嵩山來。」祖曰:「甚麼物?怎麼來?」曰:「說似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可修證否?」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印不得。」祖曰:「只此不污染,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此段公案下疑情在「污染即不得」一語。
  青原行思禪師。參祖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曰:「汝曾作甚麼來?」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曰:「聖諦亦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此公案下疑情在「聖諦亦不為」一語。
  僧問石頭禪師:「如何是解脫?」師曰:「誰縛你?」問:「如何是淨土?」師曰:「誰垢汝?」問:「如何是涅槃?」曰:「誰將生死與你?」僧問:「如何是西來意?」師曰:「問取露柱。」曰:「學人不會。」師曰:「我更不會。」道悟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不得不知。」曰:「向上更有轉處也無?」師曰:「長空不礙白雲飛。」問:「如何是禪?」師曰:「碌(專+瓦)。」問:「如何是道?」師曰:「木頭。」師示眾曰:「吾之法門,先佛傳授,不論禪定精進,唯達佛之知見,即心即佛,心佛眾生。菩提煩惱,名異體一。汝等當知,自已心靈,體離斷常,性非垢淨,湛然圓滿,凡聖齊同,應用無方。離心意識,三界六道,惟自心現。水月鏡裡,豈有生滅。汝能知之,無所不備。」此段公案下疑情在「即心即佛」一語。
  鳥窠道林禪師。有侍者會通,一日欲辭去。師問曰:「汝今何往?」對曰:「會通為法出家,和尚不垂慈誨。今往諸方,學佛法去。」師曰:「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曰:「如何是和尚佛法?」師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通遂領悟玄旨。古人云:「若明吹毛利,西來第一諦。」此公案下疑情在「吹毛是西來第一諦」與釋迦拈花同旨。
  南陽慧忠國師問禪客從何方來。禪客曰:「南方來。」師曰:「南方有何智識?」曰:「智識頗多。」師曰:「如何示人?」曰:「彼方智識,直下示學人,即心是佛,佛是覺義。汝今悉其見聞知覺之性,此性善能揚眉瞬目,去來運用。遍於身中,握頭頭知,握腳腳知,故名正偏知,離此之外,更無別佛。此身即有生滅,心性無始以來未曾生滅。身生滅者,如龍換骨,蛇脫皮,人出故宅。即身是無常,其性常也,南方所說,大約如此。」師曰:「若然者,與彼先尼外道無有差別。彼云:『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癢,身壞之時,神則出去,如舍被燒,舍主出去。舍即無常,舍主常矣。』審如此者,邪正莫辨,孰為是乎?吾此遊方,多見此色,近尤盛矣!聚卻三五百眾,目視雲漢,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壇經改換,添糅鄙談,削除聖意,惑亂後徒,豈成言教?苦哉!吾宗喪矣!若以見聞知覺是佛性者,淨名不應云:『法離見聞知覺,若行見知覺,則是見聞知覺,非求法也。』」此段下疑情在「法離見聞覺知」,應離卻見聞覺知參!
  僧問慧忠禪師。古德云:「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有人不許,云是邪說;亦有信者,云不思議。不知若為?」師曰:「」此蓋普賢文殊境界。非諸凡小而能信受,皆與大乘了義經意合。故《華嚴經》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隨緣赴感靡不週,而常處於菩提座。」翠竹既不出於法界,豈非法身乎!又《般若經》云:「色無邊。故般若無邊。」黃花既不越於色,豈非般若乎!深遠之言。不省此難為措意。此段下疑情在「佛身充滿於法界」一語。


說法
  師上堂說法云:「絕對真如,遍滿虛空,充塞宇宙,是真空,絕色相;本來面目,如如不動。無所不在,是妙明,無名字。於此識取,超然解脫,洞見本地風光,隨緣放曠,任意逍遙,有甚麼佛法可學?生死可了?禪道可修?涅槃可證?無佛可成,無眾生可度,三藏十二部經典盡是白紙,一個字都用不著;一千七百則公案,便是唾涕,一概無交涉。甚麼是佛?老僧這一根竹杖。甚麼是法?老僧這一雙芒鞋。諸仁者!若能下一轉語,當下即見絕對真如。」眾皆默然。師豎一指去:「還見麼?老僧的絕對真如在老僧指頭上,放光現瑞轉大法輪,大能遍滿虛空,小能入一微塵。若能見老僧絕對真如,便能見諸仁者絕對真如,若能見自己絕對真如,便能見達摩、六祖絕對真如,亦可以見歷代祖師的絕對真如、釋迦彌陀的絕對真如,以及十方三世諸佛絕對真如。老僧的、諸仁者的、達摩、六祖、歷代祖師的、釋迦彌陀的、十方三世諸佛的皆無二無別。諸仁者!甚麼是無二無別?老僧的一頂破袈裟。諸仁者!有識取破袈裟的出來,老僧和盤交付與汝。」眾中無出者,師大喝一聲,遂下座。
  師上堂云:「達摩西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以此慧燈,續佛慧命,到這地步,惟證乃知,非見聞知覺所能測度,聰明辯才、文字一點都難容,絲毫無交涉,如洪爐一點雪。故《圓覺經》云:「若以思惟心測度如來境界,如取螢火燒須彌山,終不能著;以輪迴心生輪迴見,入於如來大寂滅海,終不能至。」可憐的梁武帝問達摩祖師曰:「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數,有何功德?」祖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祖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老老實實的達摩,和盤交付與梁武帝,怎奈他不肯承擔。如能識取「不識」二字,一生本分大事已了。甚麼是「不識」?鳥語花香、青山綠水、穿衣喫飯、行住坐臥、辦公辦私、妻拏兒女、終日集會,一切現成。諸仁者!若能下一轉語,當下即見「不識」。」眾皆默然。師以柱杖示眾云:「達摩在此將「不識」的和盤托出交與諸仁者,有能承擔的請出來。」有僧出云:「我要承擔「不識」的。」師喚云:「上座!」僧應諾,師云:「我已交付了,請將「不識」的拿來看。」僧默然。師以柱杖敲法臺一下,遂下座。
  師上堂云:「法身無窮,湛寂圓融,豎窮三際,橫遍十方,是法身否?不是,是形容法身妙覺圓滿。寂照真常,是法身否?非也。三十二相非法身,八十種好亦非法身,戒、定、慧解脫知見非法身,六度萬行非法身,奢摩他、三摩砵(缽)提、禪那非法身,菩提涅槃真如佛性,但有名號非法身,乃至生機隳裂、感應道交絕非法身,六根清淨內外湛明非法身,秋潭月影、夜半鐘聲非法身,枯木寒巖、冷灰死水非法身,少一法、剩一法非法身,有一法、無一法非法身,五蘊、六塵非法身,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非法身,十力、四無畏、四無礙智非法身,十八不共法、三十七助道品非法身,八萬四千塵勞門、四大假合之肉體非法身,山河大地、一草一葉非法身,森羅萬象、石頭瓦塊、音聲語言亦非法身也。諸仁者!當下下一轉語即見法身。」眾皆默然。
  豎指云:「識取老僧這一指,則法身無邊,體用俱全。甚麼是法身?湛寂圓融、豎窮三際、橫遍十方是法身,妙覺圓滿、寂照真常是法身,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法身,戒、定、慧解脫知見是法身,六度萬行是法身,奢摩他、三摩砵(缽)提、禪那是法身,菩提涅槃真如佛性是法身,生機隳裂,感應道交是法身,六根清淨內外湛明是法身,秋潭月影、夜半鐘聲是法身,枯木寒巖、冷灰死水是法身,少一法、剩一法是法身,有一法、無一法亦法身,五蘊、六塵是法身,十二處、十八界、二十五有是法身,十力、四無畏、四無礙智是法身,十八不共法、三十七助道品是法身、八萬四干塵勞門、四大假合之肉體是法身,山河大地、一草一葉皆法身,乃至森羅萬象、石頭瓦塊、音聲語言無非法身也。除法身之外,還有與諸仁者商量處,商量什麼呢?華山石屋上的檜松有兩抱大,為他省他山所沒有。」遂下座。
  師上堂云:「六祖惠能大師生平不識一字,專門弘揚不立文字大乘頓教法門,住錫曹溪,三十多年來,一舉一動,一言一語,將「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心和盤托出,交付學者承擔。開口說何曾說著這個心?著手拈何曾拈著這個心?可是,開口說的亦是這個,著手拈的亦見這個。諸仁者!若以見聞知覺思議這個心,這邊是生死大海,那邊是兩不相干。這個心究竟是那個心?緣慮心:即今於善惡、逆順種種境界起念、分別者是否?非也。胸中的肉團心是否?非也。靈知心是混千差不亂,歷三際而不遷,在四生六道而不變,在聖不增,在凡不減,是否?非也。真如心即本來面目,是否?非也。僧問六祖:『黃梅意旨甚麼人得?』祖曰:『會佛法人得。』曰:『和尚還得否。』祖曰:『我不會佛法。』」師指淨瓶云:「諸仁者!若能識取淨瓶, 即能識取不會佛法的,不會佛法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心,甚麼是無所住的心?就是緣慮心、肉團心、靈知心、真如心,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皆是。離此心外,還通諸仁者一個消息,慶快平生,甚麼消息?殿前梅花是老僧親手栽。」遂下座。
  師上堂云:「我們出家人為著本分大事,以古人為師。佛誡羅(目+侯)羅頌云:『十方世界諸眾生,念念已證善逝果。彼既丈夫我亦爾,何得自輕而退屈。』如二祖半腰積雪、六祖負舂、浮山典廚、法演司磨、楊歧監院,他們為甚麼這樣不辭辛苦?無非為著親近善智識指點本分大事。所以雖歷千磨萬難,而更是精進不懈,然後苦盡甘來大徹大悟。如子韶聞月下之蛙、圜悟聽日中之雞、溈山撥火、洞山過溪、靈雲見桃花、香嚴擊竹聲、德山見燭滅、會通見吹布毛,這些祖師悟道機緣,好像很容易,其實他們是捱盡千辛萬苦,因緣成熟,才能得此,那有天生釋迦,自然達摩!我們若能這樣做到,則一千七百機一大藏,不過一笑!」師舉拂子云:「諸仁者!如能識取拂子,古今諸佛祖亦奈你不何。彼亦丈夫我亦爾,汝與佛祖無二無別。古人云:『老僧與三世諸佛同一鼻孔出氣。』」遂下座。
  師上堂云:「老子是我們中國哲學家的祖宗,同濂溪、程明道、程伊川、張橫渠、朱晦庵、陸象山、陳白沙、王陽明、李二曲,通通是從老子『無能生有』脫胎而來的。老子說:『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又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又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孔子是儒家的先師,孔子告顏回曰:『我與爾皆夢也。』又說:『未知生,焉知死?』王義之是中國文學家藝術家的前輩,王義之說:『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李白是唐代的大詩人,李白說:『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陳子昂是唐初的詩家,他說:『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以上各人皆是絕頂聰明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諸仁者!老僧當時若見這一班人,老僧會告老子說:『你說你有大患為你有身,你何不識取本來佛性,沒有生滅禍患?本來佛性看此肉身如大海一漚,若存若亡,並且我們可以拿他來說法,覺醒眾生,使他知道幻化空身即法身。』又告訴他說:『你說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其實有無是相對的、輪迴的,何不識取佛性無生,了無滅乎?你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其實皆是起念動念的作用。不起念是陰,起念是陽,何不識取起念、不起念皆是佛性、是絕對的,不是相對的?你說惟恍惟惚那些話,是和印度婆羅門教所立的四句義一樣。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是相對的,不是絕對的,何不識取本來佛性,是離四句絕百非、不變不易的。』」
  「又告訴孔子曰:『你說我與爾皆夢也,未知生,焉知死?其實醒與夢是相對的,何不識取本來佛性是絕對?佛性中覓醒夢了不可得,生死了不可得。』又告訴王羲之說:『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何不識取佛性本來如如不動,那有甚麼生死?生死了不相干,來去有甚麼痛呢?』」
  「又告訴李白說:『天地萬物皆是諸佛本來的法身,光陰過客便是佛性本來的妙用,那還有甚麼醒夢?醒夢是相對的,佛性是絕對的,佛性將醒夢皆變為佛性了。』」
  「又告訴陳子昂說:『天地悠悠是法身無窮無盡,故古人說:「霧露雲霞體上衣。」何不識本來佛性?過去如是,現在如是,未來亦如是。所以古人你可以見,後人你亦可以見。』諸仁者!何不識取本來佛性?怎麼樣識取?識取老僧不會說法的。諸仁者!識取不會聽法的,則一生參學事畢;可以荷擔如來大法普度眾生。諸仁者!我將本來佛性和盤托出與你,可是只得一半,那另一半在那裏呢?有識得的請出來。」眾默然。師大喝一聲云:「在這裏。」遂下座。
  師上堂曰:「各位都是年老的尊宿、久參的上座,居士都是佛學家,一定要請我說法。論佛法是一切現成,每天早上洗臉水檯來,我就洗臉,早齋檯來我就喫飯,檯茶來,我就飲水,飯後睡一覺,就舒服,鐘點到時就上堂講經,有人來問話,我就答覆,有人來頂禮,我就起身問訊,喫了晚飯後,有人邀我散步,我就隨著去,行住坐臥、一舉一動、一語一言,我都是將本分大事和盤托出付與大眾,只要你等肯承擔。是故佛說:『一切法皆是佛法。』又說:『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諸仁者!要識取無法可說的,然後能識得一切法皆是佛法。有識得無法可說的請出。」眾皆默然。師云:「無法可說的在那裏?」師豎一指云:「在這裏。」遂下座。


示眾法語
  師示眾云:「禪宗最要緊的是要明白『離四句、絕百非』不是佛性。甚麼是四句百非?但舉一對或舉一字,便成四句,如「有、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便是四句。甚麼是百非?凡作四句,有本末、三世、已起、未起,積成百句,皆非得真,故云『百非』也。因為『有』是增益謗,『無』是損減謗,『亦有亦無』是相違謗。『非有非無』是戲論謗,故四句非真實理。此四句每句復成四句,『有』字句變為四句就是『有有』、『有無』、『有亦有亦無』、『有非有非無』;『無』字句變為四句,就是『無有』、『無無』、『無亦有亦無』、『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句變為四句,就是『亦有亦無有』、『亦有亦無無』、『亦有亦無亦有亦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非有非無』句變為四句,就是『非有非無有』、『非有非無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非有非無非有非無』。四句中每句各四句成十六句,三世皆有此十六句,成四十八句,皆有已起、未起,成九十六句,搭上本四句則成百句。百句皆非真實,故名『百非』。佛性本體是如如不動,當體就沒有四句百非,若不用功打破無始無明見佛性,用腦筋去離四句絕百非,永不能見到佛性。離四句絕百非之後,我執、法執已破,但落放空執,不是佛性,到此境界就是古人所謂『一念不生受後有,心法雙忘尚餘塵』的境界。古人又說:『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更隔一重關。』又云:『百尺竿頭不動塵,雖然得入未為真;百尺竿頭再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此境界就是佛所說的『幽閉法塵』、六祖說的『無記空』、臨濟祖師說的『黯黯無明,黑暗深坑,實可怖畏』,所以離四句、絕百非的,就是古人所謂『在鬼窟裏做活計』,不是究竟的法門。」

  師示眾云:「在佛法中最大的一個問題是相對與絕對。老子的『無能生有』是有無相對,孔子的『未知生,焉知死』是生死相對,莊子的『蝴蝶夢』是醒夢相對,《易經》的『一陰一陽謂之道』是陰陽相對,周濂溪的『無極生太極』是有無相對,王陽明的『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是有無相對,小乘的『斷六根得清淨』是染淨相對,二乘的『斷一念無明得無始無明』是生滅相對,『起念是背覺合塵,滅念是背塵合覺』是起滅相對,『染是識,淨是智』是染淨相對,『將惡思想改為好思想』是好惡相對,『不怕妄起,只怕覺遲』是覺迷相對,『前念已滅,後念未起,中間是』是起滅相對,惟有佛性是絕對的。見聞覺知的覺才會迷,迷與覺對,大覺與小覺對,了解佛理深是大覺,了解淺是小覺,始覺與本覺相對,本覺是淨,始覺是染,染淨相對。若能打破無明窠臼明白大覺佛性,則一切相對皆變為絕對的佛性。」

  師示眾云:「孟子說:『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雖是儒家的話,但我們出家人聽了亦有很深的感觸。佛法入中國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古人的著述主張,其說不一,我在開示中已講過,道安、慧遠、僧肇、吉藏他們的主張,大多是從老子的道理脫胎而來的,多半是雙關語、隔靴搔癢的話,不是明心見性本地風光的話。尤其是僧肇《寶藏論》『寂而常照。照兩常寂』這兩句話,害人最深,流傳最廣。最普遍是主張「妄念起是眾生,妄念斷是佛性」,這句話蓮池大師說過。從前我認為妄念斷了是佛性,後來看大乘經典,才知不是佛性,乃是「幽閉法塵」。一念無明斷了不是佛性,乃是二乘修十二因緣的方法;又有主張六根斷便是佛性,經中說:『返聞聞自性。』古人說生死從六根中來,要了脫生死,還是要用六根,斷六根的方法,乃小乘而修,小乘是認見聞覺如為佛性。清涼國師說:『至道本乎一心,心法在乎無住,無住心體,靈知不昧,性相寂然,包含德用。迷現量則感苦紛然,悟其性則空明廓徹。』這幾句話亦不是明心見性的話,是見聞覺知的腦筋不住,住與不住與佛性了不相干。說法亦是住,不住那裏會說法?乃誤認靈性為佛性。」
  「如一般人講《金剛經》的解釋:『無相為體,無住為宗,離相為用。』若照這三句話來用功則落於空,那能明心見性?《金剛經》的宗旨是『實相為體,觀照為宗,方便為用』,就是用方便般若的六根觀照,破無始無明證實相般若。清涼國師又說:『真界玄微,非言語所顯,要以深心體解,朗然現前,對境無心,逢緣不動。』這幾句話亦非明心見性的話。對境無心是不執著前境,對境有心無心,與佛性了不相干。佛說法亦是有心,如果無心那裏會說法?是腦筋作用,非佛性也。圭峰禪師說:『不怕妄起,只怕覺遲。』起妄是見聞知覺,覺妄亦是見聞知覺,並非佛性。憨山大師說:『染是識,淨是智。』染淨是相對,一樣是識並非佛智。」
  「憨山大師《夢遊集》中〈雲谷禪師傳〉云:『雲谷禪師年十九,即決志操方,尋登壇受具,聞天台小止觀法門,專精修習。法舟濟禪師續徑山道,掩關於郡之天寧。師往參叩,呈其所修,舟曰:「止觀之要,不依身心氣息,內外脫然。子之所修,流於下乘,豈西來的意耶?學道必以悟心為主。」師悲仰請益,舟授以念佛,審實話頭,直令重下疑情。師依教日夜參究,寢食俱廢。一日受食,食盡亦不自知,碗忽墮地,猛然有省,恍如夢覺。復請益舟,乃蒙印可。』我們看雲谷禪師悟道因緣,可以拿來做我們參禪用功的榜樣。」
  「註經典先應採擇,解釋佛性參禪用功,怎麼樣明心見性,其正當方法及錯誤之處,開示中已說過,不必再說。我們現在用功,第一、要依佛說的了義大乘經典。第二、要依明心見性祖師開示法語。了義經是專門為大乘人說,不為小乘、中乘說,說大乘法是依法不依人,不依人是不依二乘小乘人。依大乘是頓教,二乘小乘是漸教,祖師語錄完全景大乘頓教法門,不依二乘小乘漸教。古人說:『欲知三岔路,須問過來人。』若問不是過來人,尋南指北,則越走越錯得遠。佛說:『錯用功夫如蒸沙作飯,縱經塵劫:祇名熟沙,其非飯本。如是等輩,可為憐憨。』我們現在想恢復古來佛祖舊有的精華,然後佛法才不會落於外道、老莊、儒家、理學家的邪說。佛法舊有的精華是甚麼呢?就是四乘法門。將四乘分別清楚,小乘聲聞是修四諦斷六根,認見聞知覺為佛性;二乘緣覺是修十二因緣斷一念無明,認無始無明為佛性;大乘菩薩修六度,修靜慮禪,不斷六根,利用六根破無始無明見佛性。小乘、中乘是漸教,大乘是頓教,有的是先修小乘、二乘再修大乘,有的是直修大乘,最上乘是世尊拈花。我們去佛已遠,祖師喝棒痛罵,明眼宗師又少,能先把四乘分清楚,則用功時不會錯走路途,這是出家修行最重要的一件事。」

  師示眾云:「參禪用功的方法,上面已經說過很多,現在再把重要的說一說。用功修行譬如走路,應該有目標有宗旨,擇定一條妥當的路循著走去,非走到最後目的地不停止,不要今天走南,明天又走北,走來走去走到筋疲力倦還沒有達到最後的地步。所以修行用功,參禪是參禪,念佛是念佛,修密是修密,各是一條路,雖然都可以達到成佛的地點,但走路的時候不能同時走兩條路的。所以修參禪的不要同時修念佛,修密宗的不要同時修參禪,各是一條路。每見一般人主張禪淨雙修,修參禪同時要誦經、拜懺、持咒等等,實非佛祖所傳本來方法。如修淨土則以念佛為主,誦經、禮拜、持咒為助,乃是正法,但參禪則用不著,不可混在一起,把工夫誤了。故德山和尚說:『比丘行腳當具正眼,誦經禮拜,是為魔民,營造殿宇,又是魔窟。』德山和尚意思乃是先要專心參禪明心見性,然後能度眾生,到那時就是營造殿宇,引導大眾,亦是正事。」

  師示眾云:「有一般人講說眾生本是佛,只因起一念無明輪轉生死,假若將一念無明斷盡,當下就是佛。這樣說法實在大錯!假若本來是佛,起一念無明是眾生,無明斷是佛,佛又為眾生,眾生又為佛,則成佛仍有輪轉?經裏並無眾生本來是佛之說。經裏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眾生本來不是佛,眾生本來是眾生,一切眾生個個皆有佛性,見佛性後永久是佛,不會再變為眾生,見佛性後,妄念無明變為佛性。』」

  師示眾云:「禪宗說的打破無明窠臼,親見本來佛性,一般多誤會斷一念無明,越斷愈多,總不會見佛性。斷一念無明是十二因緣修的二乘法門,老子的『無能生有』不是大乘;二乘人是一念斷盡,認無明窠臼為佛性;修大乘是不斷妄念,用六根的妄念,隨便那一根破無明窠臼見佛性。二乘斷一念無明,是暫時斷,不是永久斷;大乘破無明窠臼以後,一破永破,不會再有。斷一念無明是暫時斷,斷後又起。修二乘斷一念無明,修大乘破無始無明,不同之點應特別注意,不能將破無明窠臼錯修成斷一念無明。」

  師示眾云:「學佛的人是要將兩種無明分別清楚,參禪的也是講破無明,講經也是講破無明,『無明』兩字雖一樣,裏面分別大大不同,分『無明窠臼』及『無明妄念』。『無明妄念』是從靈性見聞覺知起的,修十二因緣的二乘法門,不過是暫時滅,滅了還要起,不算是明心見性。『無明窠臼』是將妄念斷盡,無知無覺、無善無惡、黑黑暗暗、一無所有,我們本來面目的佛性,就是被他遮藏在裏面。修大乘的靜慮禪,就是利用妄念的六根,隨便那一根,向內將無知無覺、黑黑暗暗的無明窠臼打破,一破永破,不會再有,就親見本來面目的佛性了。無明窠臼與無明妄念應切實分別清楚。總而言之,修二乘斷一念無明是斷了又起,是暫時的化城,不是寶所;修大乘的打破無明窠臼,一破永破,不會再有才是寶所。自古及今將二種無明分別清楚者很少,設若分不清楚,對於用功大有妨礙。學佛是知難行易,古來有若干人,用功修行不會明心見性,就是未將此二種無明分別清楚。」

  師示眾云:「我們看古人註的經,看古人著的論,要考查他的事跡,是不是明心見性的,假若不是明心見性的,依著他的法子去修,那就是害人不淺了。」

  師示眾云:「禪宗的真理是萬古不磨滅的,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我是已成之佛,汝等是未成之佛。』見佛性這件事是各人親歷其境,親見本來的佛性,不是說道理當學問研究的。釋迦牟尼佛的佛性、我們的佛性、及一切眾生的佛性都是一樣,沒有兩樣的。見佛性是生前,不是死後的話,因為生前見是有證據的,死後見是無證據的。自釋迦牟尼佛到現在明心見性的人,萬萬千千是有歷史可考的,如《傳燈錄》、《高僧傳》、《居士傳》等。別的宗教是有主宰來管理我們的,只是佛性是平等的。釋迦佛的、我們的、一切眾生的都是一樣,釋迦牟尼佛不能主宰我們的,只是分個釋迦佛是先見佛性,我們是後見佛性。」

  師示眾云:「佛法是非宗教、非哲學,宗教有歸宿,哲學有輪迴。哲學家死後的歸宿升天,由升天說,有升必有墮,我們自自由由的人,循規蹈矩的為人,有甚麼罪?為何還要找主宰來管理?升天是好是壞,我們沒有去過,假如升天後不好,又如何辦法?總而言之,死後的話無憑,生前無證據。哲學家祖宗老子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又生有。』這是循環輪迴的。理學家的祖宗周濂溪說:『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五行,五行生萬物,萬物又返歸五行。』兩儀、太極、無極是循環輪迴的。西洋哲學家叔本華說:『本體、現象,現象滅還歸本體。』這也是循環輪迴的。佛性則是遍滿虛空,充塞宇宙,無所不在,超出循環輪迴的,今日見佛性,自今日起,永久無窮盡,沒有輪迴薰染的。至於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不是我們的歸宿地方,是在那個地方修明心見性的法門,一直修列明心見性。佛性充滿虛空,東西南北上下十方無所不在。阿彌陀佛是來指導我們修行,不是來主宰我們的,西方極樂世界不過是過渡性質的地方。」

  師示眾云:「死後生天之說,印度的婆羅門教是生天之說的祖宗。婆羅門教說:『天上有個大梵天王,創造天地宇宙萬物,又造人。人最初在梵天,因起欲愛,從大梵天降落在人間,用祈禱默想種種的方式,目的在死後生梵天。』(梁啟超著的《飲冰室》中說)耶穌教是由婆羅門教脫胎出來的,耶穌教說:『上帝創造天地,又造人,耶穌為上帝的化身,童貞女馬利亞生耶穌。』信仰耶穌,祈禱死後,也是求生天。
  回教莫(穆)罕默德,以基督教的研究上,創造出一種新宗教,要改革阿拉伯民眾的偶像崇拜而變為一神崇拜,他們認為阿拉神之外無別神也,也是承認阿拉神是造物的主宰。《天方典禮》曾說:『維皇真宰獨一無相,生天生地生人生物,天地萬物及人類,皆由阿拉神所創造所管理,所以人類須絕對服從他。』與猶太教絕對服從耶和華一樣,教主莫(穆)罕默德不過是真主的欽差,並不是神,這卻與基督教認為耶穌為神不同。他們以為摩西、耶穌都不過是古代的先知,故他們的《五章信條》是:第一〈我證章〉,其言曰:『我證一切非主,惟有真主止一無二,我證莫(穆)罕默德是主差使。』第二〈清真章〉,其言曰:『一切非主,惟有真主莫(穆)罕默德是主欽差。』第三〈總信章〉,其言曰:『我信主本然以其妙用尊名,我承主一切法則。』第四〈分信章〉,其言曰:『我信真主,信一切天神,信一切經書,信一切聖人,信後世,信善惡有定自主,信死後復生。』第五〈大讚章〉,其言曰:『清哉真主!世讚歸主,萬物非主,惟有真主,真主至大,無時無方,惟以尊主。』」(見《天方典禮.諦言篇》)。
  綜此五章意義,則知他們所信仰的對象:一、(真宰)惟一的神。二、(教主)莫(穆)罕默德。三、(先知)摩西、耶穌及一切古聖人。四、(天使)與先知相同。五(經典)其主啟示的《可蘭經》。六、(教規)教主及右聖所定的一切法則。七、(來生)審判善惡、復生,這些都與猶太教的信仰大旨相同。他們在道德方面,主張濟困扶危,忍受苦難,在《可蘭經》第二篇即說:『代阿拉施濟孤兒、饑夫、客旅、乞人,或籌款以贖俘虜。時常析禱,言則必行,忍受顛沛,苦難暴虐,如此始得稱義而為誠敬畏神。』人也禁止一切姦淫殺戮、盜竊貪財、虐待賭博等等一切行為,並嚴禁吃食生物之血、豬肉及酒等物,足證回教由耶穌教脫胎而來。與《新舊約》所載的互相比較。
回教名稱     基督教名稱
阿丹       亞當
施師       亞設(瑟)
努海       挪亞
易卜拉欣     亞伯挪罕
易司馬儀     以實馬力
母撤       摩西
達五德      大衛
爾撤       耶穌
  由此可見他的教義,完全以猶太教與基督教為背景,這裏所敘述的道統,又與《舊約》中記載毫無兩樣,所以回教所崇拜的神阿拉,即猶太教所崇拜的耶和華。用祈禱、默想種種的方式,目的在死後升天國。中國舊有的神教,天上有個玉皇大帝住在靈霄殿,玉皇大帝生宇宙萬物,人們在世間改惡遷善,用祈禱、默想種種方式,目的在死後生天。康熙年間,四川有種先天外道,邪說天上有個無極老母,生宇宙萬物,人最初在天上,因為起了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所以墮落人間受苦,要修『玄關一竅』的法門,將眼、耳、鼻、舌、身、意收攝在兩眉印堂間,一念也不斷,念『非有非無』、『亦有亦無』,死後即可升天。以上所說的宗教,大概都是勸人改惡遷善,末了死後生天,都是一樣。婆羅門教和先天道說,人初在天上,因念起降落人間,在人間用祈禱、攝念等方式以求死後天,設生天後,起念又降落人間。假若生天後不起念,這樣的說法,道理不通,當初會起念,那麼生天後還是會起念的。就成天上人間,人間天上,這種宗教,是有輪迴的。耶穌教與回教說:『人是上帝同阿拉神造的,死後去天上了,天上又來人間。』有去必有來,人間天上,天上人間,是有輪迴的。」

  師示眾云:「印度的哲學種類很多,值得我們研究的只有幾種(梁啟超著的《飲冰室》中說,希臘的哲學是由印度傳過去的)。印度的哲學有一派說:『我們的本體比如一面鏡子,是很乾淨的,因為本體不覺起了愛念,愛念比喻灰塵,將鏡子遮滿,我們將愛念去一點,鏡子光明一點,將愛念去盡,鏡子仍然恢復光明。』我們批評:愛念起是始,鏡子化為黑板;愛念斷是終,黑板復為明鏡。起是始,滅是終,始生終滅,這個是有輪迴的。又有一派說:『我們的本體,是我們的思想,不要執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以我們來批評:人是有思想的,並非木石,當然要執著有、無;不執著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這是腦筋的作用,並非我們的本體。又有一派說:『宇宙萬物是由我們的思想來的,思想是由無來的,將思想斷盡,反歸無,就是我們的本體。』我們批評:思想斷是本體,思想起是宇宙萬物,我們人生在世,思想起斷是很平常的事,思想起是始,思想起是現象,思想滅是本體,我們批評,起滅是有始終、輪迴的。」
  「中國哲學家的祖宗老子說:『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就佛法而言,『有生無,無生有』,是有始終輪迴的,與印度的哲學相同。老子又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由陰陽返歸萬物,三二一,歸道生。』這是有始終輪迴的,與印度的鏡子灰塵是一樣的。老子又說:『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這樣的學說,就是腦筋裏不要執著,似有非有,似無非無,恍恍惚惚的,與印度的不執著有、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相同,我們人生是上等知識,反不如下等動物!人生執有執無是應該的。以上的宗教哲學,都是有始終輪迴的。佛法的禪宗說:『我們一切的人,個個都有一個佛性,個個都可以見佛性,見佛性是生前,不是死後無證據的話,見佛性是有證據的,個個見的都是一樣,沒有兩樣。』佛性是遍滿虛空,充塞宇宙,無所不在,永久無窮無盡的時間,沒有壞的,沒有始終輪迴的,超過世間一切的宗教哲學。自古至今,見佛性的人是有歷史證據,可以考證的。我們崇拜釋迦牟尼佛的目的,就在見性這一點。」

  師示眾云:「佛性非宗教、非哲學。宗教:人間天上是相對的,有輪迴;哲學,生滅始終是相對的、也是有輪迴;佛性是絕對的,沒有生滅始終、來去輪迴,故佛法不是宗教,也不是哲學。是生前可以做到的,破除世間的一切迷信。」

  師示眾云:「宇宙人生有盡,佛性本來無窮,宇宙是成、住、壞、空的,人生是生、住、異、滅的,惟有佛性本體是永久無窮無盡,無生、住、異、滅,成、住、壞、空的。」

  師示眾云:「學佛親近善知識修行用功,最要緊的幾個問題,一定要將他認清楚記取:佛性與靈性、見聞知覺的分別;小乘、中乘、大乘、最上乘的分別;絕對與相對的分別,染緣與淨緣的分別;止、作、任、滅四病的分別;無始無明與一念無明的分別;佛性本來具足六通,與一般普通說六通不同的分別;釋迦牟尼佛說的經,與印度高僧撰的經的分別;佛與弟子說用功的經與寓言經的分別;法身與肉身的分別;法身佛說法與肉身佛說法的分別;佛對弟子說悟後境界的經,與未悟境界的經的分別。以上各種分別,問題若果不清楚,即會流入小乘、中乘及外道法門,反說佛法無效驗,錯走路途,只能怪自己,不能怪佛。」

  師示眾云:「學佛修行還是要把四相、三執認清楚,假如認不清楚,就落於小乘、二乘、外道。四相:一(我相),即一念不起,但仍有清清淨淨之一念在,是我相;二(人相),即起一念之相,是人相;三(眾生相),即前念已滅,後念未起之中間,是眾生相;四(壽者相),是前念後念皆已斷了,空無所有。故經中說:『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就是指這四種境界,不是見佛性(出《圓覺經》)。三執即我執、法執、空執。我執修小乘斷六根,仍有清淨一念在,斷六根除我執,清淨一念即法執,我執已除,法執仍在;修中乘十二因緣,將一念之法執斷了,空無所有是空執,法執已除,空執猶在;修大乘不斷六根,不斷一念,利用六根一念破空執見佛性為主要。」

  師示眾云:「一般禪宗的出家人,莫名其妙的,總覺得自己有罪,我們有罪無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過去前生的罪現在不能曉得,受戒時已懺悔乾淨,受戒後如好好的做人,有什麼罪?譬如世間法,犯法的才受懲罰,如不犯法則不受懲罰。係我們法會裏的出家人和居士受持戒律很精嚴,為人很循規蹈矩的,明白佛法,又進一層明白禪宗,像這樣的人品如還說是有罪,則世界沒有一個可以說是好人了。就居士來說,凡於宗門有得或明心見性者,人品必極清高。如唐朝宰相裴休是參禪明心見性的,廉潔無私,大家稱他為清白宰相;又如元朝宰相耶律楚材,亦是參禪明心見性的,一生貞廉。後來被人誣告貪污,剿(抄)家時家中,只有些經籍和幾把七絃琴,大家才明白他亦是一個清白宰相;宋朝的張商英、楊無為都是清廉之官。像這一類的人很多,載在《居士傳》中,大家可以檢看。總括一句話,在我們佛性上看來,覓罪了不可得,罪性福性都是幻化。」

  師示眾云:「看《華嚴經》,總裏邊的話完全是由佛性發揮出來的,好像天上說一句,地下說一句,那些話是明心見性才能說的。因為佛說法是遍滿十方,無所不在,只要你明心見性,看來如家裏人說家裏話,無不了然;倘若你沒有明心見性,則不知所云,如用腦筋去測度他,則好像是說神話一樣。看《維摩詰經》要知道維摩詰境界完全是悟後的話,要明心見性後才能瞭解,倘未明心見性,認為不要執著一切便是到家,那便會墮落了。經說:『先以欲釣牽,後令人佛智。』這是指居士俗人行菩薩道境界,不是指出家人,出家人不能這樣說。《圓覺經》裏邊說:『諸戒、定、慧及淫、怒、癡,俱是梵行。』這幾句話是指信佛居士說的,出家釋子千萬不要錯會,出家人根本就不結婚,那有淫、欲、癡?出家若錯會,自招罪過。」

  師示眾云:「禪宗說悟後二六時中打成一片,就是《華嚴經》裏說的:『佛法不異世間法,世間法不異佛法;佛法即世間法,世間法即佛法;不能於佛法上分別世間法,不能於世間法上分別佛法。』」

  師示眾云:「我們修行要照著釋迦牟尼佛明心見性的祖師法門去修,佛在世的諸大弟子個個都是修禪宗,淨土宗的方便法門是教居士俗人修的。孟子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後來有很多不是明心見性的祖師,開設很多法門教後人修,後人始終修不成,自誤誤人,害人不淺。『欲知三岔路,須問過來人』,還是只有依著釋迦牟尼佛的法門去修才是正途。」

  師示眾云:「有一般人說沒有輪迴,死後就了事。輪迴是確確實實有證據的。佛經裏邊說,父親的精、母親的血和靈魂三者合成,才成為人。慾心重者為婦女身。若果說一個人全由父母的精血而來的,沒有第三種東西參加成功的,那就有以下的反說了:一、譬如有甲、乙、丙三對夫婦,同時結婚,年紀、康健、職業、環境等,經醫生驗過,沒有病。大家的都是一樣,過了十年之後,甲夫婦有六個子女,乙不過兩個,丙就一個也沒有。假使一個人只由父的精、母的血結合成功的,那就這三對各條件都相同的夫妻,都應當有一樣的子女,何以一則多,一則少,一則全無呢?二、譬如另一人有五個兒子,第一個是很聰明的,第二個是很蠢笨的,第三個是很兇惡的,第四個是很良善的,第五個是平常的,沒有特別的品質的,這五個兒子都是同一父母所生的,他們的面孔也都是大家相似的,為甚麼品性就完全不相同呢?以上二則可以證明有靈性了。第一則的解說,甲對夫妻多子女,就是因有多靈性和他們有緣份;乙對只有兩對子女,就是因為只有兩個靈性和他們有緣份的原因;丙對沒有一個,就是沒有靈性和他們有緣份的原因。所謂緣份者,前世因也,非親愛則怨憎。第二的解釋,五個兒子性情各別,就是因為有五個靈性不同的原故,至於相貌都差不多一樣,是由於同一樣的父精母血所生的原因。現在科學家也有說一個人的來歷,除掉父精母血兩種東西以外,必定還有第三種條件參加成功的,不過所用的名稱不同就罷了。靈性也可以測驗的,我們在很靜的地方坐著,將所有的念頭都止住不起,清清靜靜的靜下去,靜到一切的思想都完全沒有,單單只有一點知覺,這個便是靈性。以上所說的證明有靈性,就有輪迴。我們見佛性之後,靈性變為佛性,以後就不來投胎,受輪迴了。佛性是遍滿虛空,充塞宇宙。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未見性的人,你告訴他,他是不明白的。假使告訴另外一個見性的人,他就明白了。兩個見性的人說話,如同兩個同鄉人講土話,如甜如蜜,旁人聽見,如聾如啞。

  師示眾云:「佛法不外乎人情,在人情上通通都通得過去。每見一般出家人有病,不用醫藥而求神保佑,或者吃神方,對於生命大有關係。如釋迦牟尼佛生病,當時最著名的醫生耆婆來與佛治,送藥給佛吃,病方痊癒;佛尚且生病,何況眾生?即如佛戒不許吃蒜,經上有『舍利弗病風,醫教服蒜,佛言聽服』,我們要照佛這樣說才合道理。佛制比丘托缽乞食,不動煙火,有一比丘因病思食粥,白佛,佛亦允在精舍煮食。佛制比丘修行四事俱足,四事即衣服、飲食、臥具、醫藥。每見一般無聊的出家人,坐著數日不吃飯,或打餓七不吃飲食,佛經亦無此制。佛仍然每日吃飯睡覺,這種不吃飯不睡覺的舉動,完全是外道邪說,不是真正出家人所做的事。佛也有眼、耳、鼻、嘴,同我們完全是一樣的,不過佛是先見佛性,我們是後見佛性,我們是崇拜他教我們修明心見性的法門,並不是神來主宰我們的。」


請益

(【請益】內容與《月溪法師講禪宗修法內之【請益】相同,從略)


捉機緣
  師在南京講金剛法會,講畢,有上座請曰:「昔金山有百空方丈,自念位至方丈尚未明心見性,因退院參方,偕侍者入蜀,投重慶華崖寺掛單。手中知客前曾往金山識百空,謂曰:『此地要問禪語,我問你一語,如答得便許掛單,否則請投別處。』空曰:『請問。』知客曰:『大德從何方來?』空曰:『自重慶來。』知客曰:『不是,究竟從甚麼地方來?』空曰:『實是自重慶來。』知客不肯,將之趕出。適天暮下雨,因在木橋下打坐待旦,題詩云:『掛宿橋頭實可傷,溪聲作伴自思量。誰人愍我(跆-台+令)屏客?受盡辛苦禪味香。』翌日侍者後至到華崖寺訪問,寺中方丈始接回招待,空心中慚愧,辭去遊方。這是以前一樁故事,我現在就當做知客師,請法師代表百空方丈。因問曰:「大德從何方來?」師答云:「本自不來。」上座不能再問。又互換,由師代表知客,上座代表百空,問曰:「請將本自不來的拿出來看看。」上座不能答。由師代表百空,上座代表知客,師又問:「請知客師父將問我的「本自」拿出來看看,請將爾的思想除了去看。」知客答:「我看了一樣都沒有。」師曰:「你再往下去看。」知客說:「再看還是沒有。」知客正在看問,師拍桌大喝一聲曰:「怎樣沒有?」知客頓然大悟。
  有僧來問師曰:「求達摩西來的佛法?」師答曰:「達摩西來沒有甚麼佛法,你何不求取自己的佛法好?」僧云:「那個是自己的佛法?」師云:「你向內裏邊直下承當去看。」僧默看,良久云:「一樣都沒有。」師云:「汝再看是有的,怎麼會沒有?」僧正看問,師大喝一聲云:「怎麼沒有?」其僧豁然大悟。


勘驗印證
  師在青島法會講經,有居士由北京來信,謂渠用直下看去功夫,參究多時,適舊曆元旦,出門拜年,聞爆竹聲,豁然大悟。作偈語數首,來請印證。師回信謂「偈語雖佳,須當面勘過,方可印證,但到北京,當再為勘驗」。後應北京法會之聘北上講經,居士親來請益,經師勘驗,如其無明窠臼已破,真心流露,因為印可。居士著有《禪宗實記》闡述心得云。
  戊寅季夏,師掛錫濠江。一日在齋中彈七絃琴,吟舜帝〈南薰歌〉,思擬身在華山中,忽有客至,問曰:「如何是西來大意?」師信口答曰:「餐霞。」客曰:「原來佛法在日用中。」師曰:「如何是日用中的佛法?」客對曰:「餐霞。」師曰:「除卻餐霞,將本來面目拿來看看。」客對曰:「請除卻看。」師曰:「我除了。」客曰:「我拿了。」師曰:「你拿了之心如何?」客曰:「與法師無異。」師曰:「我的是我的,與你不相干。」客曰:「不相干的且有兩樣耶?」師曰:「怎麼是不相干的?」客對曰:「一點不動,遍滿虛空,無言無說,無示無聞。」師點頭,客遂頂禮。


示眾
六祖勸人廣學多聞
  《壇經》云:「五解脫智見香,自心既無所攀緣善惡,不可沉空守寂,即須廣學多聞,識自本心,達諸佛理,和光接物,無我無人,直至菩提真性不動,名解脫知見香。」


四乘
  《壇經》云:「法無四乘,人心自有等差。見聞轉誦是小乘;悟法解義是中乘;依法修行是大乘。萬法盡通,萬法俱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


文字
  《壇經》云:「執空之人有謗經,直言不用文字,既云不用文字,人亦不合語言,只此語言便是文字之相。」又云:「直道不立文字,即此『不立』兩字亦是文字,見人所說便即謗他言著文字。汝等須知,自迷猶可,又謗佛經,不要謗經,罪障無數。」


法身
  僧問慧忠國師:「見十方虛空是法身否?」師曰:「以想心所之,是顛倒見。」


不斷一念無明
  「若只百物不思,念頭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
  《壇經》云:「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


頓漸
  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修,悟人頓契,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別,所以立頓漸之假名。真如是念之體,念即真如之用。


真如有知有覺
  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色、聲,當時即壞。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云:「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不立文字
  《涅槃經》云:「始從鹿野苑,終至跋提河,中間五十年,末曾說一字。」《金剛經》言:「若謂如來有所說法,則為謗佛。是人不解我所說義。」


親近知識
  《壇經般若品》:「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迷人口說,智者心行,《淨名經》云:「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若自不悟,須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典,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方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

南泉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見聞覺知 見聞覺知無障礙,色香味觸常三昧
  《黃檗傳心法要》云:「此本源清淨心,常自圓明遍照,世人不悟,祇認見聞覺如為心,為見聞覺知所覆,所以不睹精明本體。但直下無心,本體自現,如大日輪升於虛空,遍照十方更無障礙。故學道人唯認見聞覺知施為動作,空卻見聞覺知,即心路絕無入處,但於見聞覺知處認本心。然本心不屬見聞覺知,亦不離見聞覺知,但莫於見聞覺知上起見解,亦莫於見聞覺知上動念,亦莫離見聞覺知覓心,亦莫捨見聞覺知說法,不即不離,不住不著,縱橫自在,無非道場。」

聲聞
  大抵因聲教而悟者謂之聲聞,觀因緣而悟者謂之緣覺,若不向自心中悟,雖至成佛,亦謂之聲聞佛。
  見聞如幻翳,知覺乃眾生。黃檗
  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


三身說法 文字
《傳心法要》云:「佛有三身,法身說自性虛通法,報身說一切清淨法,化身說六度萬行法。法身說法,不可以言語、音聲、形相、文字而求,無所說,無所證,自性虛通而已。故曰:『無法可說,是名說法。』報身化身皆隨機感現,所說法亦隨事應根以為報化,皆非真法。故曰:『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

南嶽 四月八日生
  南嶽大慧禪師,懷讓金州人也。俗姓杜。於鳳儀二年四月八日降誕。感白氣應於玄象,在安康之分。太史瞻見,遂奏聞高宗皇帝。帝乃問何祥瑞。太史對曰:「國之法器,不染世業。」帝傳敕金州太守韓偕親往存慰其家。(古尊宿語錄)


相對法
  《百丈廣錄》:「善果限滿惡果便到,得佛則有眾生到,得涅槃則有生死到,得明則有暗到,但是有漏,因果翻覆,無有不相酬。敬者,若欲免見翻覆之事,但割斷兩頭句,量數管不著,不佛不眾生,不親不疏,不高不下,不平不等,不去不來,但不著文字,隔渠兩頭捉汝不得,免苦樂相形,免明暗相酬,實理真理,亦不真實,虛妄亦不虛妄,不是量數物,喻如虛空,不可修治,若心有少許作解,即被量數管著。」

三句
  《古尊宿語錄》百丈云:「夫教語皆三句相連,初、中、後句。初直須教渠發善心,中破善心,後善名好善,菩薩、即非菩薩、是名菩薩,法、非法、非非法,總與麼也。若祇說一句,令眾生入地獄;若三句一時說,渠自入地獄,不干教主事。說到如來鑑覺是自己佛,是初善;不守住如令鑑覺,是中善;亦不作不守住知解,是後善。若染一切有無等法,有取捨心在,透三句不道,此人定言有罪;若透三句外,心如虛空,亦莫作虛空想,此人定言無罪。」
  又云:「禪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亦云:「但融洽表裏,心盡即得。」


欲界無禪
  又云:「說道欲界無禪,亦是帶一隻眼人語。欲界無禪,憑何得至色界?先因地上習二種定,然後得至初禪。有想定無想定,有想定生色想四禪天,無想定生無色界四空等天,欲界灼然無禪,禪是色界。」


四句百非外道
  百丈大智禪師云:「若執本清淨、本解脫、自是佛、自是禪道者,即屬自然外道;若執因緣修成證得者,即屬因緣外道;執有即屬常見外道;執無即屬斷見外道;執亦有亦無,即屬邊見外道;執非有非無,即屬空見外道,亦云愚癡外道。祇如今但莫作佛見涅槃等見,都無一切有無等見,亦無無見,名正見。無一切聞,亦無無聞,名正聞。」(是名摧伏外道)


三惡欲
  《涅槃經》云:「有三惡欲:一、欲得四眾圍繞。二、欲得一切人為我門徒。三、欲得一切人知我是聖人及阿羅漢。」


本地無明
  百丈:「在眾生名因中說果,在佛名果中說因;在佛名轉法輪,在眾生名法輪轉;在菩薩名瓔珞莊嚴具,在眾生名五陰叢林;在佛名本地無明,是無明明故云:無明為道體,不同眾生暗蔽無明。」


認無明為佛性
  臨濟云:「山僧說向外無法,學人不會便即向裏作解,便即倚壁坐,舌拄上顎,湛然不動,取此為是祖門佛法也。大錯!是你若取不動清淨境界為是,你即認他無名為郎主。古人云:『湛湛黑暗深坑,實可怖畏。』此之是也。」


名句由腦筋造
  又云:「且名句不自名句,還是你目前昭昭靈靈、鑑覺聞知,照燭底安一切名句。」


死水不動
  石門慈照禪師云:「擬心即乖,動念即差,不擬不動,不在死水裏作活計。」


佛經不屬見聞覺知
  南泉云:「真理自通,妙用自足,大道無形,真理無對,所以不屬見聞覺知。」
  又云:「如今多有人喚心作佛,喚智為道,見聞覺知皆是道,若如是會者,反如演若達多迷頭認影,設使認得亦不是汝本來頭。故大士呵迦旃延以生滅心說實相法,皆是情見。」
  又云:「真理一如,更無思想,纔有思想,即被陰拘,便有眾生,名有法名。」


心不可觀
  僧問子湖神禪師:「如何是一心三觀?」師云:「我當不見有一心,你喚甚麼作三觀?」



  汾陽云:「識得拄杖子,一生參學畢。」
  雲山有時以拄杖打地下云:「你若是箇漢,忽然此裏聞聲悟了,一切山河大地、日月星辰有甚麼過?」
  鏡清問玄沙:「學人乍人叢林,請師指箇入路?」沙云:「還聞偃溪水聲麼?」清云:「聞聲。」沙云:「從此裏入。」海會演云:「果是得入,一任四方八面;若也未然,輒不得離卻此裏。」


玄沙云
  「飯籮裏坐餓死人,水裏沒頭浸渴死漢。」


文字無礙
  《般若經》云:「經書咒術、一切文字語言,皆與實相不相違背。」


治生無礙
  《法華經》云:「一切治生產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


海會演語
  苦匏連根苦,甜瓜徹蒂甜。


作風
  秘魔擎拳、禾山打鼓、石鞏彎弓、雪峰輥毯、羅漢書字、大隨燒菴、國師水(木+宛)、歸宗拽石、德山入門便棒、臨濟入門便喝、無業纔有人問,便道:「莫妄想」、趙州茶、雲門餅、、天龍一指。


南北宗之分
  唐寶宗問弘辯禪師曰:「禪宗何有南北之名?」師對曰:「禪門本無南北,昔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展轉相傳至二十八祖菩提達摩,來遊此方為初祖。暨第五祖弘忍大師,在靳州東山開法,時有二弟子,一名惠能,受祖法居嶺南為六祖;一名神秀,在北場化。其後神秀門人普寂立本師為第六祖,而自稱七祖,其所得法雖一,而開道發悟有頓漸之異,故曰「南頓北漸」。非禪宗本有南北之號也。」


味、鼻根
  海會演禪師,上堂云:「春風別有巧工夫,吹綻百花品類殊。唯有牡丹并芍藥,時人一見便歡娛。且道納僧分上,成得甚麼邊事?拈來嗅罷歸何處,透骨馨香付老盧。」


耳根
  廣教省禪師,因僧入室請益「趙州和尚柏樹子」話,師云:「我不辭與汝道,汝還信麼?」僧云:「和尚言重,爭敢不信?」師云:「汝還聞簷頭水滴聲麼?」其僧豁然,不覺失聲云:「哪!」師云:「汝見箇甚麼道理?」僧便以頌對云:「簷頭水滴,分明歷歷。打破乾坤,當下心息。」師為忻然。
  大愚禪師示眾云:「一擊響玲瓏,喧轟宇宙通。知音纔側耳,項羽遇江東。與麼會,恰認得驢鞍橋作阿爺下頷。」
  龍門佛眼禪師上堂云:「從上諸聖見人樂著塵勞不求出離,遂生憐愍之心,告之曰:『汝隨聲逐色,名曰狂人。』大眾,好言慚槐,諸聖恁麼道!雖然如是,已是打開布袋,不能折合得。龍門今日倒底傾出,有人得者,永息希求。」乃拈拄杖卓一下云:「豈不是聲?汝尋常作麼生隨?」又舉拄杖曰:「豈不是色?汝尋常作麼生麼逐?還會麼?若能隨逐元無傳,便是叢林了達人。久立」
  又上堂:「大眾,或有人喚上座,上座便應,設使不應,心中也須領覽。今時學人便道:『應底是也,領覽底是也。』若如此會便是入地獄漢子。是即且置,且道面前是阿誰喚你?是有人喚耶?是無人喚耶?還裁斷得麼?若是有人喚,山精鬼魅喚汝時,天魔外道喚汝時,如何辯白?若道無人喚汝,又不聾不騃,如何得無人喚?此箇是十二時中生死路頭事。諸人明得麼?有人喚,生迷亂;無人喚,遭繫絆。若能行,生死斷,萬兩黃金終不換。」下座。


持戒
  龍門佛眼禪師云:「大凡修行須是離念,此個門中最是省力,祇要離卻情念,明得三界無法,方解修行,離此外修較似辛苦。不見古來有一持戒僧,一生持戒,忽因夜行踏著一物作聲,謂是一蝦蟆腹中有子無數,故驚悔不已。忽然睡著,夢見如勺蝦蟆來向索命,其僧後惺怖懼。及至天曉觀之,乃一老茄耳,其僧當下疑情頓息,方知道三界無法,始解履踐修行。山僧問你諸人,假如夜間踏著時,為誤蝦蟆?為誤是老茄?若是蝦蟆,天曉看是老茄;若是老茄,天未曉時,又有蝦蟆索命。還斷得麼?山僧試為諸人斷看。蝦蟆情不脫,茄尚猶存。要得無茄解,日午打黃昏。」

佛性
  《楞嚴經》云:「欲知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


持戒
  《首楞嚴經》云:「持犯但束身,非身無所束。」《法句經》云:「戒性如虛空,持者為迷倒。」


得道全靠自己
  龍門佛眼禪師上堂云:「諸仁者,得底人終不自異於人,而從前千聖悉所稱讚,實有異於人處。譬如二人同胞胎共父母,同舍同學,同一師授,至於飲食語言之間悉無有異。一日同入試院,同一題目,而一人得第,一人落第,及第者永異民庶,落第者乃是常人。是二人初無改易,而貴賤高低有異。情如得與不得,初無有異,而一人得之,位齊諸聖,一人迷之,遂作凡夫,人雖不殊,迷悟遼遠。大眾,可不驚怖者哉!所以香林和尚云:『老僧二十年前,見與我一般輩人盡皆得道,我日夜思量他得個甚麼,便如此去?我二十年中常看,後來也得這麼。』你看他先德苦切之言,實可取信,定可守株,徒喪日月,各宜體悉,已後也須得去,不勞久立。」下座。


參話頭
  龍門佛眼禪師云:「不見四、五十年前有茶陵布和尚作山主時,因歸山化士到,言語間舉僧問法燈:『百尺竿頭如何進步?』燈云:『惡。』由是每日參詳,正於喫粥喫飯時未嘗離念。一日因赴外請,騎驢子過橋,橋頓陷驢子腳倒,不覺口中云:『惡!』忽然大悟。乃有悟道頌云:「我有明珠一顆,久被諸塵勞封。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此箇便是樣子,喚作實頭參學。」


見聞
  又云:「看來多祇在眼耳見聞覺的處磋道了也,須是不離分別心,識取無分別心,不離見聞識取無見聞底。不是長連床上閉目合眼,喚作無見,須是即見處便有無見。所以道:『居見聞之境,而見聞不到;居思議之地,而思議不及。』久立。」
  又云:「如今被人問著不得,過在甚麼處?蓋為於無色處見色,無聲處聞聲,無道理處強作道理,無主宰中強作主宰。此裡消遣不下,喚作翳眼猶存,空花亂墜。何故?祇為心存在,便道不得。」

參禪病
  又云:「今時人參學錯學,不出二種病:一是五蘊窟宅無言無說,無形無(假-人),湛然不動,便道:『任他佛祖出來,我亦祇恁麼。』此是一病。次認能言能語能聞、運用絕為、行住坐臥者,此亦是一病。你還知道動是苦本,風力所持麼?若有人能離此二病,解去體究者,此人須有個省發時節;若不如是,亦無整頓處。又有二種善知識,為兩般學人方便苦口,有一般學人自作道理,自吐個消息,進前退後,豎拳合掌以為禪道,善知識見他這麼,便苦問伊道:『你錯了也,你無事硬認著作麼?』此是一種善知識。又有一般學者云:『某甲不會不知,末審如何?某甲並無個契入處。』是故善智識見伊怎麼了,便問伊道:『你無事,用求會求入作麼?』此亦是一種善知識。前後兩般學者,若聞善知識這麼道,善能迴光體見,必然明得;若祇不會,是自生退座,任是一千年也祇這麼。常在其中便道不會,求契合有什麼日子?須是不立限量,直下當取始得。」
  又云:「尋常例以前念為是,以後念照之,前後追逐,以心用心,心則成境,率初已成心境了,展轉更不堪。如今後念不取,自無起滅處,當處解脫,念本不生,何更有有無意想為八回礙?一念悟心成正覺,此之謂也。念念無生,念念無相,與虛空等,觸物遇緣皆佛之妙用,無絲頭許對待,衣珠獨耀,十方世界事目擊可了,不俟舉意然後知之。」


專一
  又云:「譬如有力人負一百二十斤擔過獨木橋,不傾不側,何物扶持得如此耶?其精緻無雜而已,為亦爾。經中稱:『譬如獅子捉象亦全其力,捉兔亦全其力。』人問:『拿甚麼力?』曰:『不欺之力。』但見一毛管異於心者,則喪身命,故達道人,無有不是者。此力甚大,但為無邊惡覺侵蝕,致合力用有虧,若無如許多異法、異狀異緣異念,則隨心轉變自在無礙。道不用苦求,求之即道失;事不在苦融,融融即事有。不求不融,道與事之會也,則何事而非道耶?豈不聞昔人聞板鳴,乃撫掌大笑曰:『我會也!我會也!』此豈不是順理而學?」


參禪須返看自己迴光返照
  龍門佛眼云:「先師道:『如人睡著,將一點糞著在鼻端上,初不覺知,及至起來,或聞臭氣,嗅褊衫,謂是褊衫臭,遂脫卻褊衫,拈得物來一切皆臭,不知道臭在他鼻上,忽有智人向伊道:「不干別物事。」剛自不信,智人云:「你但將手向鼻上揩看,則是不肯,若肯揩一揩,方知早較些子。遂以水洗去之,全無臭氣,若嗅一切物,元來皆無臭氣。」參禪亦然,不肯自休歇向己看,下尋合那,下尋會解,覓道理做計較,皆總不是,若肯迴光就己看之,無所不了。不見道:『一根既返源,六用皆不行。』但如此觀,卻有悟明分。』
  又鼓山聖國師:「諸和尚還合麼?此事不露,蓋為塵沙劫來多遊異徑,所以於自己事卻成違背。如今若欲得易會麼?但是從前記持食噉之事,一時瀉卻著,身心純一去、一片去,忽被道伴觸撥著,此事便發明去。所以鼓山曾向兄弟道:『譬如一池沼,眾人共看,但把枝攪其水,覓見形影了不可得,轉渾轉濁,所以傍邊有一人便問:「汝與麼攪作麼?」云:「我要見形影。」被便汝一咄:「這癡漢與麼攪,驢年去!」任經塵沙劫,無有見期。汝但一時放下扙著,各自休歇去,良久中間波澄浪靜,沙土自沉,非但形影,森羅萬象悉現其中。』這裏便須問得這水始得。咄!這水還照也無,若道照,亦見汝與麼道;若道不照,亦是汝與麼道。水道甚麼?雖然如此,須問得水有水句:若問不得,問者無功。這箇便是驗兄弟處。」


用功
  雲庵真淨禪師云:「佛法兩字,真是難得人。有底不信自己佛事,唯憑少許古人影響,相似般若所知境界定相法門,動即背覺合塵,黏將去脫不得。或學者來,如印印泥,第相傳授,不唯自誤,亦乃誤他。洞山門下無佛法與人,祇有一口劍,凡是來者一一斬斷,使伊性命不存,見聞俱泯,卻向父母未生前與伊相見,見伊續向前使為斬斷,然則剛刀雖利,不斬無罪之人。莫有無罪的麼?只好與三十拄杖。」


  又上堂,舉古德問僧云:「是甚麼聲?」云:「蛇蟆蛟蝦聲。」德云:「將謂眾生苦,更有苦眾生。」又有古德問僧曰:「是甚麼聲?」曰:「雨滴芭蕉聲。」德曰:「莫謗如來正法輪。」師云:「有一轉語,可以安邦定國主聖賢;有一轉語,國清才子貴,家富小兒嬌。若是辨得出,許汝於十字路頭不畜一粒米,不種一莖菜,接待往來真善知識;若辨不出,炙脂帽子、鶻臭布衫,且與麼東過西過。」喝一喝下座。

真淨禪師
  《圜悟佛果語錄》「僧問:『黃龍三關即不問,如何是楊岐栗棘蓬?』師云:『天下人吞不得。』」
  「依舊水雲間,空山踏落花。
  臨濟三關透不透,雲門一字知不知。
  大啟三關,末後一著。」


善知識印證
  五祖演云:「悟了須是遇人始得,若不遇人,十個有五雙杜撰。羅山問石霜云:『起滅不停時如何?』霜云:『直須寒灰枯木去,一念萬年去,函蓋相應去,純清絕點去。』山不契,卻往巖頭處問:『起滅不停時如何?』巖頭喝云:『是誰起滅?』山於此大悟。」


圓覺
  宋孝宗問靈隱佛照禪師云:「且如經中道:『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放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辯真實。』大意如何?」師云:「這個境界須是親證,自然世出世間打成一片。」昔妙喜因談至此,嘗有頌云:「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風吹柳絮毛毯去,雨打梨花蝴蝶飛。」


佛性
  圜悟佛果禪師上堂云:「撥正三界窠窟,放出無位真人,透過荊棘叢林,便居常寂光土。非如非異,耀古騰兮;非色非心,超宗越格。淨裸裸,絕承當,赤灑灑,沒回互。祇如今諸人頂門貫通一切、若能各返照內觀,即坐自己家堂。所以祖師道:『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可得,謂之本源佛性,顯成知解宗徒。』」更云:「說似一物即不中,亦不免涉三寸路。直得不墮常情,不拘格式。諸人若能於此定當得,更不在指東劃西;若定當不得,不免重重指注去也。不見道:『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彫。』既不逐四時彫,又能為萬象主,且當陽截斷路頭,如何趣向?還委悉麼?」

絕對
  圜悟佛果禪師雲居時,上堂云:「雲居開大洪爐,不止烹佛烹祖,但有一切持來,烈焰堆中辨取,是則當處平和,不是切宜退步。鍛出金剛眼睛,直得乾坤獨露,雖然到這田地,須知向上一路。」

牛頭禪
  《古尊宿語錄》云:「徑山有五百眾,少人參請。黃檗令師到徑山,乃謂師曰:『汝到彼作麼生?』師云:「某甲到彼自有方便。」師到徑山,裝腰上法堂見徑山,徑山方舉頭,師便喝,徑山擬開口,師拂袖便行。有僧問徑山:『這僧適來有甚麼言句,便喝和尚?』徑山云:『這僧從黃檗合裏來,你要知麼?自問取他。』徑山五百眾大半分散。」
  又云:「興化到雲居,問:『權借一問,以為影草時如何?』雲居道不得。師三度舉話頭,雲居無語。師云:『情知和尚道不得,且禮三拜。』雲居一日上堂云:『我二十年前興化問,我當時機思遲鈍道不得,為他致得問頭奇特,不敢辜他,如今祇消一個何必。』後有僧舉似興化,師云:『二十年祇道得個何必,興化即不然,不消一個不必。』後三聖拈云:『二十年道得底是雲居,如今商量,猶較興化半月程。』」

專一
  趙州云:「汝若真知用力,三年五載不間斷而猶不悟者,割取老僧頭去。」

舊的迷信與新的迷信
  「迷信」這是一個多麼奇怪而有趣的問題。
  甚麼是「迷信」呢?當大家都相信某件事物是真實時,某個道理是真理時,那時並無所謂「迷信」;後來有人發覺那是錯的,不是真理,於是大家就把他否定推翻,這時如果還有人去相信他,那人便被認為是「迷信」了。因為他沒有把應該相信他的理由弄清楚,或是根本就不肯去看清楚,而使對那件事物或道理無條件投降,胡裏胡塗的相信,在一般自信是已清楚的人看來,那是多麼可笑而無知呀!
  但是仔細想一下,人們所靠他來判別「迷信」的認識,究竟是不是絕對的呢?如果沒有絕對的「認識」,那有絕對的「迷信」和「不迷信」呢?譬如說,一個相信「民主主義」的人,認為民主是最好的國家機構,因此信仰他、推進他、擁護他,這話不是「迷信」的了。但假使經過了若干年代之後,世界已經「大同」了,完美的大同世界的人檢查以前的歷史,看見這種民主的機構,或擁護民主的人,一定會大笑起來說「那是迷信」,猶如我們現在對以前那些相信大地是平的人,所發的譏笑一樣。
  原始的人類相信自然的權力,把太陽、月亮、地、水、火、風等物都當做「神」來崇拜,後來人類發覺那些自然物並無甚麼神秘,自己上了當,於是把那神權收回來,而認為那是「迷信」和「愚蠢」。這時人類又覺得有些根本的問題講不通,而又不能不講,非有一個「主宰」不可,於是「上帝」便應此要求而創造出來,接受了全能的光榮,高高在上統治著這班自認為有罪或不完全的人民,人們越自認罪,宗教的勢力就越發展,因此天堂還沒有生成,已經先嘗地獄的滋味了,以至哲學為神學的奴婢。不久便有康德所說「哥白尼轉日」的哲學革命出現,在向魯諾、培根以後,哲學才漸漸擺脫了神學的束縛。盧騷、康生、哥清等人提倡人本的學說,把待罪幾千年的人們的尊嚴,重把門面刷新一下,以便擴充營業。到了尼采便大膽的宣佈「上帝已死亡了」,多少年來以「神」為中心的哲學便被認為「迷信」,而為以「人」為中心的哲學代替了。後來人們又有了新的發覺,認為以「人」為中心所為的哲學還不對,還是「迷信」,應說以「社會」為中心才對的,於是新的信仰又出現了。這是歐洲方面的主要的情形,其實無論在世界那一頭,都有相類似的過程,就是新的「迷信」代替了「舊的迷信」,新的不久又變成舊的,又有更新的「迷信」出現。比方現在好像一隻矇著眼睛的驢子拉著磨跑,永遠沒有終止,信仰那個以嶄新姿態出世的「蘇聯」的政治社會機構,有的人幾乎要跪下去叩頭來表示他的崇敬,但我們還是要說那是「新的迷信」,雖然未免說得早一點,但是等著罷,終有一天人們會用一種譏笑的口吻說:「那是好笑的迷信呀!」
  這樣看來,究竟世界上有沒有不屬於「迷信」、「信仰」呢?
  我要誠懇的奉告諸位,在這個相對的宇宙中,一切信仰都是屬於「迷信」的,沒有一個信仰能夠逃避這判決。人類根本就是相對的,自己因為要自己活得更有趣一點,所似創造了「信仰」,過後又要自己來宣佈它的死刑,這是沒有終止之一天的愚蠢而又聰明的工作,除非有一天大家都進到絕對的國土去,那裏才有真正的絕對的信仰,那是肯定而且不變的了。說得更透徹一點,因為那裏的人全都是大徹大悟、真知真覺的,不消再有甚麼信仰,所以亦就沒有所謂「迷信」與「不迷信」。你如果向那裏的人問一聲:「老哥,你有甚麼信仰?」他聽了會大笑一場,然後向你說:「信仰,甚麼東西叫做信仰?因為你心裏有疑惑,有問題不能解決,才需要「信仰」,為的是它會安慰你使你活下去。我們根本就沒有疑惑,要「信仰」幹麼?難道要自己找自己的麻煩嗎?」
  可是話又說回來,我們畢竟是住在這相對的國土呀!沒有信仰是不行的。譬如說,我們如果不信仰「生活」,我們便難活下去了,但單單信仰生活未免太嫌低級了。老實說,在我們國土裏的人,當他給那很多新的信仰、舊的信仰、或半新不舊,諸如馮夫子(友蘭)所著的《貞元三書》的那不倫不類的信仰,弄糊塗了時,他祇好一切不管,單去信仰自己的「生活」或自己的老婆了。
  我們如果不肯示弱,還有勇氣檯出那「人為萬物之靈」的老招牌,不肯雜於禽獸之群,單為生活或老婆而生存,還需要一個較有結果的信仰的話,那麼我們祇好朝著「絕對國土」那個目標走去,因為那是才是最後的真理,才是絕對不迷信的信仰。
  《勝鬘經》裏面說:「空如來藏,不空如來藏,空不空如來藏。」就是說如來藏是佛性,空的也是佛性,不空的也是佛性,空不空的也是佛性。
  經裏邊說「背覺合塵」,就是說我們眾生無始以來皆有佛性,我們不去找我們的佛性,我們只認靈性見聞知覺是我們的主人翁,就是叫做「背覺合塵」。我們現今認得靈性見聞知覺,不是我們的主人翁,我們的主人翁是佛性,被無始無明阻隔,我們將無始無明打破,親見本來佛性,就是叫做「背塵合覺。」不是你們說的眾生本來是佛,因一念不覺就是叫做「背覺合塵」,將妄念斷了就是叫做「背塵合覺。」我們要認得妄念化靈性見聞覺知,佛性不起妄念,假如妄念起是眾生,妄念斷是佛,不是成佛有輪迴嗎?眾生本來是佛,妄念起是眾生,妄念斷是佛,釋迦佛經裏面沒有說過這樣子的話。釋迦佛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未曾說一切眾生本來是佛。釋迦佛上天宮到地獄,只是釋迦佛的法身,法身天上地獄遍滿虛空無所不在,不是指肉身,肉身與我們眾生是一樣。經裏面釋迦佛說:「十方三世佛及一切眾生,修明心見性的法門只有三種。第一種是『奢摩他』,中國話叫做『寂靜』,就是說眼、耳、鼻、舌、身、意六根齊用,破無始無明見佛性。第二種的法門叫做『三摩缽提』,中國話叫做『攝念』,就是說六根的一根統領五根,破無始無明見佛性。第三的法門叫做『禪那』,中國話叫做『靜慮』,就是說六根隨便用那一根破無始無明見佛性。」大乘法門用功,就是這三種有經典可查的。釋迦佛經中沒有說過「始覺起念落於九界眾生,本覺不起念佛界」、「佛性本體譬如一面鏡子,本來很明亮,因一念不覺而起無明,無明譬如灰塵將鏡子矇蔽」。
  又有「終日靜坐,不執著有念,不執著無念,不執著非有,不執著非無,不執著亦有亦無、非有非無;照而常寂,寂而常照;惺惺寂寂,寂寂惺惺;是妙有真空,是真空妙有;起念動念歷歷孤明,不被外緣所轉」。
又有說佛性是「前念已滅,後念未起,中間是」。
  又有一派說:「不怕妄起,只怕覺遲。」
  又有一派說:「現前當體,一念覺是佛,一念迷是眾生。」
  又有一派說:「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眾禍之門。」
  又有一派說:「一念不起無生死,便是本來面目;一念起有生死,便是眾生。」
  又有一派主張:「悟道是悟理。」
  又有一派用「空、假、中」解釋佛性。
  以上各派的主張明心見性,我們考查過,釋迦佛說的經典無有說過這些話,是六朝、唐朝那些法師以老子、莊子、孟子脫胎來的,表面是佛法,實際的道理是哲學。考查歷史,因他們創造起到現在,考查歷史上無有一人修到明心見佛性。


示眾參公案
  西京荷澤神會禪師。一日鄉信至,報二親俱亡,師入堂白槌曰:「父母俱喪,請大眾念摩詞般若。」眾纔集,師便打槌曰:「勞頓大眾下座。」此段疑情在「甚麼處念摩訶般若」?
  南泉和尚示眾云:「毫座主是蜀中人,解講三十二本經論,於江西講經,來見開元寺老宿,宿間:『見說座主解講經是否?』主云:『不敢!』宿云:『將甚麼講?』主云:『將心講。』宿云:『心如工伎兒,意如和伎者,爭解講得?』主云:『莫是虛空講得。』宿云:『卻是虛空講得。』主拂袖便行,宿召座主,主回首,宿云:『是甚麼?』主便開悟。」此段下疑情在「是甚麼」?
  黃檗禪師,曾散眾於洪州開元寺。裴相國休一日入寺行次,見壁畫問寺主:「這畫是甚麼?」寺主曰:「高僧真儀。」公曰:「真儀可觀,高僧何在?」寺主無對。公曰:「此間有禪人否?」曰:「近有一僧,投寺執役,頗似禪者。」公遂請相見,曰:「休適有一問,諸德吝辭,今請上人代酬一語。」師曰:「請相公垂問。」公舉前語,師朗聲曰:「裴休。」公應諾,師曰:「在甚麼處?」公當下知旨,如獲髻珠。此段下疑情「在甚麼處」?
  又裴相國延黃檗禪師入府執弟子禮,一白托一尊佛禮師,前跪曰:「請師安名。」師召曰:「裴休。」公應諾,師曰:「與汝安名竟。」此段下疑情在「與汝安名竟」。
  福州長慶大安禪師造百丈,禮而問曰:「學人欲求識佛,如何即是?」丈曰:「大似騎牛覓牛。」師曰:「識得後如何?」丈曰:「如人騎牛至家。」師曰:「未審始終如何保任?」丈曰:「如牧牛,人執杖視之,不令犯苗稼。」師自茲領旨,更不馳求。此段下疑情在「騎牛覓牛」一語。
  大愚一日辭智常禪師,師問:「甚麼處去?」愚曰:「諸方學五味禪去。」師曰:「諸方有五味禪,我這裏只有一味禪。」愚便問:「如何是一味禪?」師便打,愚忽然大悟。此段下疑情在「只有一味禪」一語。
  夾山參船子,子纔見便問:「大德住甚麼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子曰:「不似似個甚麼?」山曰:「不見目前法。」師曰:「甚麼處得來?」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師又曰:「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山擬開口,被師一橈打落水中。山纔上船,師又道,山擬開口,師便打,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師曰:「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山遂問:「拋綸罷鉤時如何?」師日:「絲懸流水,浮定有無之意。」山曰:「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師曰:「釣盡江波,金鱗始遇。」山乃掩耳。師曰:「如是!如是!」此段下疑情在「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
  婆子供養一僧,常令二八女子送供。一日令女抱住僧問曰:「正恁麼時如何?」僧云:「枯木倚寒岩,三冬無暖氣。」婆子聽得云:「我二十年祇供養個俗漢。」遂將菴燒卻,遣出。其僧去二十餘里忽然大悟,疾回舊處打座,婆復令女亦如前商,僧云:「你知我知,莫與你阿娘知。」此段下疑情在「你知我知」一語。
  明州大梅山法常禪師,初參大寂,問:「如何是佛?」寂曰:「即心即佛。」師即大悟,遂至四明梅山真隱,縛苑燕處。寂聞師住山,乃令僧問:「和尚見馬大師得個什麼,便住此山?」師曰:「大師向我道:『即心即佛。』我便向這裏住。」僧曰:「大寂近日佛法又別。」師曰:「作麼生?」曰:「又道非心非佛。」師曰:「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祇管即心即佛。」其僧回舉似寂,寂曰:「梅子熟也。」此段下疑情在「即心即佛」一語。
  越州大珠慧海禪師,達川朱氏子。初參馬祖,祖問:「從何處來?」曰:「越州大雲寺來。」祖曰:「來此擬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我這裏一物也無,求甚麼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麼?」曰:「阿那個是慧海的寶藏?」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師於言下自識本心,不由知覺。此段下疑情在「自家寶藏不顧」一語。
  信州鵝湖大義禪師,唐憲宗詔入麟德殿論義。有法師問:「如何是四諦?」師曰:「聖上一帝,三帝何在?」法師無語。又問:「欲界無禪,禪居色界,此土憑何而立?」師云:「法師祇知欲界無禪,不知禪界無欲。」曰:「如何是禪?」師以手點空,法師又無對。帝曰:「法師講無窮經論,祇這一點尚不奈何。師卻問諸碩德曰:「行住坐臥,畢竟以何為道?」有對:「知者是道。」師曰:「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安得知此是道乎?」有對:「無分別是道。」師曰:「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安得無分別是道乎?」有對:「四禪八定是。」師曰:「佛身無為,不墮諸數,安在四禪八定耶?」眾皆杜口。此段下疑情參「佛身無為」一語。
  趙州和尚問南泉曰:「如何是道?」泉曰:「平常心是道。」師曰:「還可趣向也無?」泉曰:「擬向即乖。」師曰:「不擬爭知是道?」泉曰:「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強是非耶?」師於言下悟。此段下疑情在「平常心是道」一語。
  僧問趙州禪師:「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此案參一「無」字,便可明心見性。
  有一婆子令人送錢與趙州禪師請轉藏經,師受施利了,卻下禪床轉一匝,乃曰:「傳語婆子,轉藏經已竟。」其人回舉似婆子,婆曰:「此來請轉全藏,如何祇為轉半藏?」此公案要知「如何是半藏」,應在未起禪床時參。
  溈山禪師上堂:「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協下書五字曰:「溈山僧某甲。」當恁麼時,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是溈山僧。畢竟喚作甚麼即得?」仰山出禮拜而退。雲居述偈曰:「不是溈山不是牛,一身兩號實難酬。離卻兩頭應須道,如何道得出常流。」此段下疑情在「離卻兩頭」一語。
  澧州龍潭崇信禪師,渚宮人也,其家賣餅,師少而英異。初悟和尚為靈鑑潛請居天皇寺,人莫之測。師家居於寺巷,常日以十餅饋之,悟受之。每食畢,常留一餅曰:「吾惠汝以蔭子孫。」師一日自念曰:「餅是我持去,何以反貽我耶?其別有旨乎?」遂告而問焉,皇曰:「是汝持來,復汝何咎?」師聞之頗曉玄旨,因投出家,皇曰:「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言,可名崇信。」由是服勤左右。一日問曰:「某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來,吾未嘗不指示汝心要。」師曰:「何處指示?」皇曰:「汝擎茶來,吾為汝接;汝行食來,吾為汝受;汝和南時,吾便低頭。何處不是指示心要?」師低頭良久。皇曰:「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復問:「如何保任?」皇曰:「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此段下疑情在「直下便見」一語。
  天皇道悟禪師謁馬祖,祖曰:「識取自心本來是佛,不屬漸次,不假修持,體自如如,萬德圓滿。」師於言下大悟。此段下疑情在「本來是佛」一語。
  香嚴禪師上堂:「若論此事,如人上樹,口銜樹枝,腳不踏枝,手不攀枝,樹下忽有人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不對他,又違他所問;若對他,又喪身失命。當恁麼時,作麼生即得?」時有虎頭招上座出眾云:「樹上即不問,未上樹時,請和尚道。」師乃呵呵大笑。此段下疑情參「未上樹時」一語,上樹是一半,未上樹又是一半。
  德山禪師因疾,僧問:「還有不病者也無?」師曰:「有。」曰:「如何是不病者?」師曰:「阿哪!阿哪!」師復告眾口:「捫空追響,勞你心神;夢覺覺非,竟有何事?」言訖安坐而化。此段下疑情在「如何是不病者」一語。
  筠州九峰道虔禪師,為石霜侍者。洎霜歸寂,眾請首座當住持,師問眾曰:「須明得先師意始可。」座曰:「先師有甚麼意?」師曰:「先師道:『休去歇去,冷清清去,一念萬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廟香爐去,一條白鍊去。』其餘即不問,如何是一條白鍊去?」座曰:「這個祇是名色邊事。」師曰:「原來未會先師意在。」座曰:「你不肯我耶?裝香來,香煙斷處若去不得,即不會先師意。」遂罄香,香煙未斷,座已脫去。師咐座背曰:「坐脫立亡即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此段下疑情在「一條白鍊去」一語。
  袁州仰山南塔光涌禪師,依仰山剃度,北遊謁臨濟,復歸視山。山曰:「汝來此作麼?」師曰:「禮覲和尚。」山曰:「還見和尚否?」師曰:「見。」山曰:「和尚何似驢?」師曰:「某甲見和尚亦不似佛。」山曰:「若不似佛,似個什麼?」師曰:「若有所做,與驢何別?」山大驚曰:「凡聖兩忘,情盡體露,吾以此驗人二十年,無決了者。子保任之。山每指謂人曰:「此子肉身佛也。」此段下疑情在「亦不似佛」一語。
  潭州石霜楚圓禪師,出全州清湘李氏,少為書生。年二十二,依城南湘山隱靜寺得度,其母賢行,使之游方。師連眉秀目,欣然豐碩,然忽繩墨,所至為老宿所呵,以為少叢林,師崖柴而笑曰:「龍象蹴踏,非驢所堪。」嘗橐骨董箱以竹杖荷之。遊襄沔間,與守之谷泉俱結伴入洛中,聞汾陽昭禪師道望為第一,決志親依。時朝廷方問罪河東,潞澤皆屯重兵,多勸其無行,師不顧,渡大河登太行,易衣類廝養,竄名火隊中,露眠草宿。至龍川,遂造汾陽,昭公壯之。經二年,未許入室,師詣昭,揣其志,見必詬罵,使令者,或詆毀諸方,及有所訓皆流鄙俗事。一夕訴曰:「自至法席已再夏,不蒙指示,但增世俗塵勞,念歲月飄忽,己事不明,失出家之利。」語未卒,昭公孰視罵曰:「是惡智識敢裨販我!」怒舉杖逐之,師擬伸救,昭公忽掩其口,師大悟。此段下疑情在「昭公掩其口」一語。
  南康軍雲居曉舜禪師,參洞山。一日如武昌行乞,首謁劉居士,士曰:「老漢!有一問,若相契即請開疏,若不相契即請還山。」遂問:「古鏡未磨時如何?」師曰:「黑似漆。」「磨後如何?」師曰:「照天照地。」士長揖曰:「且請上人還山。」師(性-生+麼)(性-生+羅)而歸。洞山問其故,師述前語,山曰:「汝問我。」師舉前問,山曰:「此去漢陽不遠。」進後語,山曰:「黃鶴樓前鸚鵡洲。」師於言下大悟。此段下疑情在「此去漢陽不遠」及「黃鶴樓前鸚鵡洲」兩語。
  百丈云:「汝等為我開田,吾為汝說大義。」僧開田了,白云:「開田已竟,請和尚說大義。」百丈行數步而立,展開兩手。此公案下疑情在「行數步而立,展開兩手」。
  隆興府黃龍慧南禪師。造石霜,中途聞慈明不事,慢侮少叢林,遂登衡嶽,謁福巖賢,賢命掌書記。俄賢卒,郡守以慈明補之,師心喜,且欲觀其人,以驗雲峰之言。明既至,貶剝諸方,件件數為邪解,而泐潭密付之旨皆在所斥中,師為之氣索,遂告其室。明曰:「書記己領徒遠方,借使有疑,可坐而商略。」師哀懇愈切,明曰:「公學雲門禪必尚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頓棒』,是有喫棒分?無喫棒分?」師曰:「有喫棒分。」明色莊曰:「從朝至暮,鵲噪鴉鳴,皆應喫棒。」明即端坐受師炷香作禮。明復問:「脫如汝會雲門意旨,則趙州道:『臺山婆子,我為汝勘破了也。』且那裏是勘破婆子處?」師汗下不能答。次日又請,明詬罵不已,師曰:「罵豈慈悲法施耶?」明曰:「你作罵會耶?」師於言下大悟。作歌曰:「傑出叢林是趙州,老婆勘破沒來由。而今四海明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讎。」明以手指「沒」字,師為易「有」字,明頷之。此段下疑情在「汝作罵會耶」?
  袁州楊歧方會禪師,袁州宜春冷氏子。少警敏,不事筆研。及出家,閱經典輒自神會,折節參老宿。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師皆佐之總院事,依之雖久,然未有省發。每咨袁州楊歧方會禪師參,明曰:「庫司事繁,且去。」他日又問:「監寺異日兒孫遍天下在,何用忙為?」一日明適出,雨忽作,師偵之小徑,既見,遂搊住口:「這老漢今日須與我說,不說打你去。」明曰:「監寺知是般事便休。」語末卒,師大悟,即拜於泥塗。此段下疑情在「知是般事便休」。
  簽判劉經臣居士,字興朝。初於佛法未之信。會東林(照覺)總禪師,啟迪之。因醉心祖道,既而謁慧林沖(禪師)。於僧問:「如何是諸佛本源?」答曰:「千峰寒色。」語下有省。此段下疑情在「諸佛本源」一語。
  清獻了趙忭,字悅道。年四十餘,擯去聲色,繫心宗教。合佛慧來居衢之南禪,日視之,慧未容措一詞。後典青州,政事之餘多宴坐,忽大震雷驚,即契悟。作偈曰:「默坐公堂虛隱几,心源不動茫如水。一聲霹靂頂門開,喚起從前自家底。」慧聞笑曰:「趙悅老撞彩耳。」公嘗自題偈,齋中曰:「腰佩黃金已退藏,個中消息也尋常。世人欲識高齋老,祇是從前趙四郎。」後曰:「切忌錯認。」
  漳州保福本權禪師。黃山谷初有所入,問晦堂:「此中誰可與語?」堂曰:「漳州權。」師方督役開田,山谷同晦堂往致問曰:「直歲還知露柱生兒麼?」師曰:「是男是女?」黃擬議,師揮之,堂謂曰:「不得無禮。」師曰:「這木頭不打更待何時?」黃大笑。上堂,舉寒山偈曰:「『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無物堪倫比,教我如何說?』老僧即不然,吾心似燈籠,點火內外紅。有物堪倫比,來朝日出東。」傳此以為笑,死心和尚見之,歎曰:「權兄提喝若此,誠不負先師所付囑也。」此段下疑情在「吾心似燈籠」。
  左丞范仲居士,字致虛,由翰苑守豫章。過圓通謁旻禪師,茶罷曰:「某行將老矣,墮在金紫行中,去此稍遠。」通呼內翰,公應諾,通曰:「何遠之有?」公躍然曰:「乞師再垂指示。」通曰:「去此洪都有回程。」公佇思,通曰:「見即便見,擬思即差。」公豁然有省。此段下疑情在「見即便見」一語。
  莫將尚書,字少虛,管西蜀時,謁南堂咨決心要,堂使其問好處提撕。適如廁,聞穢氣,急以手掩鼻,遂有省。即呈偈曰:「從來姿韻受風流,幾笑時人向外求。萬別千差無覓處,得來又在鼻尖頭。」堂答曰:「一法纔通法法周,縱橫妙用更何求。青蛇出匣魔年伏,碧眼胡僧笑點頭。」此段下疑情在「得來元在鼻尖頭」。
  龍圖王蕭居士,字觀復。留昭覺日,聞開靜聲有省,問南堂曰:「某有個見處,纔被人問卻開口不得,末審過在甚處?」堂曰:「過在有個見處。」堂卻問:「朝旆幾時到任?」公曰:「去年八月四日。」堂曰:「自按察幾時離衙?」公曰:「前月二十。」堂曰:「為甚麼道開口不得?」公乃契悟。此段下疑情在「開口不得」與「為甚麼道開口不得」兩語。
  大慧禪師問僧曰:「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作麼生會?」曰:「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某但怎麼會。」師曰:「抱取貓兒來。」僧無語,師便喝出。又云:「但得本,莫愁末,空卻此心是本。既得本,則種種語言、種種智慧、日用應物隨緣、七顛八倒、或喜或怒、或好或惡、或順或逆,皆末也。於隨緣處能自覺知,則無少無剩。」此段下疑情在「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數語。
  道一禪師曰:「悟自本性,一悟永悟,不復更迷。如日出時,不合於暗,智慧日出,不與煩惱暗俱。了心境界,妄想即除,妄想即除,即是無生。法性本有,有不假修,禪不屬坐,坐即有著。若見此理,真正合道,隨緣度日,坐起相隨,戒行增薰,積於淨業。但能如是,何慮不通?」此段參「法性本有」一語。
  道信祖師告牛頭禪師,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三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闕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觀行,亦莫澄心,莫起貪瞋,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佛。」師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不非心。」師曰:「既不許作觀行,於境起時,心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於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隨心自在,無復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異。」此段下疑情在「河沙妙德,總在心源」。
  天台雲居智禪師,嘗有華嚴院僧繼宗,問:「見性成佛,其義云何?」師曰:「清淨之性,本來湛然,無有動搖,不屬有無、淨穢、長短、取捨,體自備然,如是明見,乃名見性。性即佛,佛即性。故曰:「見性成佛。」此段下疑情參「本來湛然」一語。
  司空山本淨禪師偈曰:「見聞覺知無障礙,聲香味觸常三昧。如鳥空中只麼飛,無取無捨無憎愛。若會應處本無心,始得名為觀自在。」此段下疑情在「若會應處本無心」一語。
  百丈禪師,上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 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此段下疑情在「但離妄緣,即如如佛。」
  無業禪師告弟子等曰:「汝等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虛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經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物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習之。」言訖跏趺而逝。此段下疑情在「無一法可得」。慧忠國師曾說:「見聞覺知不是佛性。」又《維摩詰經》說:「法離見聞覺知,若行見聞覺知求法,非求法也。」乃指未明心見性而言,若明心見性,則見聞覺知皆是佛性。
  溈山禪師上堂云:「夫道人之心,質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無妄,一切時中,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從上諸聖,祇說濁邊過患,若無如許多惡覺情見想習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淨無為,澹泞無礙,喚他作道人,亦名無事人。」此段下疑情在「情不附物」一語。
  杭州興教洪壽禪師,同國師普請次,聞墮薪有省,作偈曰:「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此偈下疑情參「全露法王身」一語。
  佛果禪師示眾云:「直下如懸崖撒手,放身捨命,捨卻見聞覺知,捨卻菩提涅槃、真如解脫,若淨若穢,一時捨卻,令教淨裸裸、赤灑灑,自然一聞千悟,從此直下承當。卻來反觀佛祖,用處與自己無別,乃至鬧市之中,四民浩浩,經商貿易,以至於風鳴鳥噪,皆與自己無別。然後佛與眾生為一,煩惱與菩提為一,心與境為一,明與暗為一,是與非為一,乃至千差萬別悉皆為一。不可攪長沙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都廬渾成一片,而一亦不立,然後行是行,坐是坐,著衣是著衣,喫飯是喫飯,如明鏡當臺,胡來胡現,初不作計較,而隨處現行。」此段下疑情參「令教淨裸裸、赤灑灑」一語。
  以上所舉公案偈頌法語,學者擇其與自己性情相近者參究。參公案偈頌法語時,先將全段大意研究清楚,然後取一語用功,使心志易於集中不致散亂。下疑情譬如失了寶珠,一心一意要把寶珠找回,無時無刻無不放在心頭,機緣一至無始無明叻的打破,豁然貫通,遂得本心,就好似把寶珠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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