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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偈神秀偈研究

六祖偈神秀偈研究  月溪法師講 胡品生錄

  1. 佛經中無此說
  2. 各派祖師不一定皆明心見性
  3. 僧肇、道安、吉藏之錯誤
  4. 僧肇〈無名論〉之錯誤
  5. 各派說法應以大乘經典參考
  6. 各派說法從何而生?
  7. 佛未說斷妄念,只要你除執著
  8. 《大乘起信論》與《華嚴經》、《維摩詰經》所論適得其反
  9. 妄念與妄緣二者不同
  10. 妄念斷盡,不是佛性
  11. 妄念不從佛性起,究竟從何處而起呢?
  12. 無始無明出何經典?
  13. 中國佛法分成二派
  14. 宗教之分
  15. 禪宗捉機鋒

  禪宗老師,考驗學人工夫,名曰「公案」。甚麼謂「公案」,譬如世俗法官,判斷屈直,審判罪犯,有罪或無罪。禪宗公案,老師判斷學者生死,有否明心見性,是謂「公案」。明心見性,是了生死,如不明心見性,即是生死不了。

  五祖年老,欲知學人工夫到了怎樣地步,有否明心見性,命各人做一偈,如此就可以判斷有沒有明心見性,時五祖會下,有一學者,名曰神秀,作一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六祖亦作一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五祖見之即印可,認六祖明心見性,已了生死,因六祖偈,冥符經意,如《華嚴經》云:「譬如真如,無有一物」,偈中「本來」二字,即謂真如。神秀偈意,將真如譬喻鏡子,起妄念如鏡子起灰塵,時時勤拂拭,譬喻將妄念斷得乾乾凈凈,莫使惹塵埃,譬喻妄念不要起。妄念一動,分為二方面,就是正念與不正念,不正念固是妄,正念亦是妄。如妄念從外面來的,此則與你不相干涉,何必去斷他,如妄念從裡面生出來的,如龍潭出水,其水源連續不斷而生,斷了又生,生了復斷,循環不絕,無有了期。修行斷妄念,此理實在不通,古人云:「王道不外乎人情。」佛法亦不外乎人情。

  我們現在研討神秀之偈,其思想假使佛經裡面是有的,則五祖、六祖去推翻他,如此則不算公道。神秀之偈意,如古人說過的,是則依樣畫葫蘆,如古人沒有說過的,是則神秀個人獨創。有人說,六祖偈是頓教,神秀是漸教,此是錯的,何以故?斷妄念謂「漸修」,經不作如是說。經中所說的,三法頓漸修,有廿五種。從小乘到中乘,是謂「漸修」,並非斷妄念是漸修。中乘十二因緣將妄念斷盡,不是佛性,是「中陰身」,即見聞覺知。

佛經中無此說

  從最初講佛法,研究起佛法,自漢明帝永平八年,才來中國,至六朝時,高僧講解,各立一旅,如僧朗法師,用空假中解釋佛性,佛經中無此解釋,是從莊子《南華經》脫胎而來。《南華經》對中道解釋,不要善,不要惡,要中間為中道,終督以為經,緣是順,督是中,經是常道。

  「真空妙有,妙有真空。」佛經中無此話,是從老子《道德經》中來的,廿一章:「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小乘執有,二乘執空,大乘非空非有。」佛經中亦無此話,此段亦從老子「窈兮冥兮,其中有精」中來。

  《大般涅槃經》云:「中道者,名為佛性,以是義故,佛性常恒,無有變易…不得第一義空,不行中道。」得第一義空,即明心見性,佛性遍處空中,名為「中道」。第一義空,就是見佛性,出《楞伽經》。
  莊子說的中道,善惡生,就不是中,善惡滅是中,這是生滅法相對的。佛家所說中道,是見佛性後而說的,是佛性遍虛空中的中。山川草木,石頭瓦塊,皆是佛性,皆在佛性中,是絕對的。

  普通所講中道,中因邊有,不落二邊,名為「中道」。這又分二方面講法,〈大智度論〉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屬是假名,亦屬中道義」。這幾句解釋,因緣所生是空是假,離開假便是中,空假與中,是相對的,空假離便是中,空假不分離,這又不是中,倘若見佛性後,因緣所生的空、的假、的中,皆變為佛性。

  「以妄除妄」佛經無此說,從《南華經》脫胎出來,《南華經》說:「遣之又遣。」即此意也。

  「心法雙忘,人法雙泯,人法雙忘。」佛經無此說,乃從《南華經》,善惡兩忘,脫胎來的。

  「似有非有,似空非空。」經中無此說,從老子《道德經》「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脫胎而來。

  「隨緣不變,不變隨緣。」佛經無此說,從《南華經》:「真人不變。」脫胎而來。

  「寂寂惺惺,惺惺寂寂,寂而常照,照而常寂。」佛經無此說,從《南華經》脫胎而來。

  〈永嘉禪宗集〉:「恰恰用心時,恰恰無心用,無心恰恰用,常用恰恰無。」佛經中無此說,乃從《南華經》,脫胎而來。

  「不怕妄起,只怕覺遲。」佛經無此說,從孟子良知良能,脫胎而來。

  「不執著一切相,不住一切相,對境無心,一切無礙。」佛經無此說,從《南華經》「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脫胎來的。

  「只要我無心於萬物,不怕萬物常圍繞。」佛經無此說,從《南華經》,脫胎來的。

  「事理無礙。」佛經無此說,從《南華經》「生死無礙。」脫胎而來。

  「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眾禍之門。」佛經無此說,從子《道德經》「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得來的。

  「破一分無明,證一分法身。」佛經無此說,從老子《道德經》,脫胎而來。

  「真如受薰染。」佛經無此說,從老子《道德經》,脫胎而來。

  「真如不守本性。」佛經無此說,從老子《道德經》,脫胎而來。

  「真如緣起。」佛經無此說,亦從老子《道德經》出來。

  以上五節,皆從老子《道德經》(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來。《華嚴經》云:「真如不受薰染,真如恒守本性」,《維摩經》說:「真如無緣起」。

  「起念是識,不起念是智。」經中又無此說,乃從《易經》中,陰不起念,陽起念,脫胎來的。

  六朝高僧吉藏法師用「本有始有」解釋見佛性。起念為始有,不起念為本有,起念不起念是見聞覺知腦筋的作用,與佛性了不相干。

  『小』─是有;『始』─是空;『終』─不有不空;『頓』─即有即空;『圓』─不有而有,不空而空。『小始終頓圓』五教義,查各佛經,無有此說,考其源,為唐時一般義解講僧所著而已;無、非有、非無、亦有亦無,此係印度婆羅門,四句外道之說;「不有而有,不空而空。」此即老子《道德經》所謂:「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今,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參閱老子《道德經》,可以明晰。

  《圓覺經》說頓機眾生,從此開悟,亦攝漸修。慧觀法師,分「頓、漸、不定」三教,為判教之說,佛經中無有此說,乃慧觀一人所分判而已;

  六朝高僧支道林,用「小頓悟,大頓悟。」經中無此話,為支道林獨創。


各派祖師不一定皆明心見性

   各派祖師,不一定皆明心見性,中國古時各派祖師,其道德學說,當然超越常流,然不一定是明心見性者,一般學者,一見各派祖師,便以過來人目之,非也,如祖師遺作語錄尚存,欲知其是不明心見性,但一讀其文,即可明白,有如按圖索驥。因為明心見性者,如人曾遊杭州西湖,其所陳西湖風景,極為真切,至若未明心見性者,雖述其境,模糊不實,其未明心見性之各派祖師,吾人但師其品可行也,其所述修習用功之法,未必可從,以免貽誤。古來或有著述豐富之德,名震宇宙,貴師七帝,但考其言語,實未必明心見性,亦不可盲從,故德行還歸德行,學問還學問,明心見性還明心見性,不可混為一談。學者或師其言,或師其行,或師其心,要在以師見性為主,非此無以了生死也,宜三致意焉。

僧肇、道安、吉藏之錯誤

  佛法在中國,最早著作者有三人:僧肇、道安、吉藏。釋道安《安般經》德序云:「安般(即呼吸出入息)者,出入也,道之所寄,無往不因,德之所寓,無往不託,是故安般寄息以成守,四禪寓骸以成定也,寄息故有六階之差,寓骸故有四級之別,階差者,損之又損,以至於斯為,級者,忘之又忘,以至於無欲也,無為故無形而不因,無欲故無事而不適,無形而不因,故能開物,無事而不適,故能成務,成務者,即萬物而自彼,開物者,使天兼忘我也,彼我雙廢者,守於唯守也」。(「損之又損。」是老子;「忘之又忘。」是莊子,「開物成務。」是周易);吉藏〈中觀論疏〉云:「本無者,未有色法,先有於無,故從無出有,即無在有先,有在無後,故稱本無」,又云:「釋道安以本無義,謂無在萬化之先,空為眾形之始,夫人之所滯,滯在未有,若託本無,則異想便息,一切諸法,本性空寂,故云本無者,與方等經論,什肇山門,故無異也,後故稱本無」。此乃用老子「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以釋道安所立「本無」之義。其實空宗之所謂本無,即本際之義,本際即本來真際,真如佛性,無生無滅是也,與老子之無極不同。

  僧肇《寶藏論》云:「夫本際者,即一切眾生,無礙涅槃之性也,何謂忽有如是妄心,及以稱種顛倒者,但為一念迷也,又此一念從一而起,又此一者,從不思議起,不思議者,即無所起,故經云:道始生一,一為無為,一生二,二為妄心,以知一故,即分為二,二生陰陽,陰陽為動靜也,以陽為清,以陰為濁,故清氣內虛為心,濁氣外凝為色,即有心色二法,心應於陽,陽應於動,色應於陰,陰應於靜,靜乃與玄牝相通,天地交合,故所謂一切眾生,皆稟陰陽虛氣而生,是以由一生二,二生三,三即生為法也,既緣無為而有心,復緣有心而有色,故經云:種種色心,是以心生萬慮,色起萬端,和合業因,遂成三界種子,夫所以有三界者,為以執心為本,迷真一故,即有濁辱,生其妄氣。妄氣澄清,為無色界。所謂心也,澄濁現為色界。所謂身也,散滓穢為欲界,所為塵境也,經云:三界虛妄不實,唯一心變化,夫內有一生,即外有無為,內有二生,即外有二為,內有三生,即外三界,即內外相應,遂生種種諸法及恒沙煩惱也。」道安解「諸法皆空」之義,並非否定現象之存在,而謂一切現象,故為因緣和合所生之範疇,此種因緣和合而生之萬物之相,乃時刻變化,永不休止之範疇,故非萬物之本性,萬物之本性為不變不易之範疇,所以超越人類的認識,如此說法,並非錯誤,但既不知萬物本性(即真如)為不變不易,不可認識之範疇,則真實之本性,乃無生無滅,非有非無可知矣。老子之所謂有,乃生於無,有後歸無,一生一滅,循環返復,便是生滅輪迴之法,既知其由無生有,便是可認識之範疇。夫有無生滅,輪迴可認識之法,豈可與離有無、不生滅、超輪迴、不可以眼根認識之法,相提並論耶。此理極明,而諸師不察,深為惋惜。世尊所據以破外道邪說者,即憑此生滅法與非生滅法一點也,生滅乃起於腦筋揣量妄想計度,是相對非絕對,非生滅越出時通三界之外,是絕對非相對也,故老子之「無」是生死本,而般若之「空」,是了生脫死之體,不可同日而語也,平者然後可與談。

僧肇〈無名論〉之錯誤
  僧肇著〈涅槃無名論〉,以老子「無名天地之始」,與佛之「涅槃」並論,實為大謬。老子之無名,乃無始無明也,豈可與涅槃妙心真如實相並論耶,其言曰:「夫涅槃之為道也,寂寥虛曠,不可以形名得,微妙無相,不可以有心知,超群有以出昇,量太虛而永久,隨之不得其蹤,迎之罔眺其首,六趣不能攝其生,力負無以化其體,渺莽恍惚,若存若亡,五目莫觀其容,二聽不聞其響,窈窈冥冥,誰見誰曉,彌綸靡所不在,而獨曳於有無之表,然則言之者失其真,知之者返其愚,有之者乖其性,無之者傷其軀。」由此而觀,僧肇明明把無始無明,當作涅槃境界,認老子「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與涅槃同境,實屬大錯。


各派說法應以大乘經典參考

  以上各派說法,應以大乘經典參考,《大方廣佛華嚴經》,《大般涅槃經》,《大佛頂首楞嚴經》,《大方便佛報恩經》,《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大寶積經》,《楞伽阿跋多羅寶經》,《佛說梵綱經》,《維摩詰所說不思議經》,《勝鬘師於一乘大方廣廣經》,《無量義經》,《大般若經》,《妙法蓮華經》在上述經中,並無各派之宗旨說法記載,亦不同如《傳燈錄》,《五燈會元》,《指月錄》中各祖師明心見性後之說法,再按《高僧傳》,《續高僧傳》中各法師,俱無有明心見性者,作以上各派說法。

各派說法從何而生?

  以上各派說法,既不見於大乘經及燈錄,是則從何而生耶?實從老子《道德經》、莊子《南華經》脫胎而來的。莊子、老子為中國哲學,什麼是「哲學」?哲學是研究有始有終,謂之「哲學」。譬喻喜怒哀樂是從何處生呢?宇宙萬物從何處來呢?從無生有,由有歸無,循環不停的。出於老子《道德經》四十章,「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無極」乃道家之說,老子〈知雄章〉「復歸於無極」,莊子〈大宗師篇〉,「撓挑無極」,〈刻意篇〉「澹然無極」,〈在宥篇〉「遊於無極之野」,哲學與佛法,剛剛相反,佛性是有無生滅來去,了不可得的,佛說:「善男子,一切世界,始終生滅,前後有無,聚散起止,念念相續,循環往復,種種取捨,皆是輪迴,未出輪迴,而辨圓覺,彼圓覺性,即同流轉,若免輪迴,無有是處,譬如動目,能搖湛水,又如定眼,由迴轉火,雲駛月運,舟行岸移,亦復如是。

  六朝高僧,道安,僧肇,慧遠,吉藏,此四人文學好,哲學好,然未曾明心見性;寶誌禪師,布袋和尚,善慧大土,寒山拾得,諸師是明心見性的;慧皎,道宣,贊寧,文學好,然未曾明心見性。

佛未說斷妄念,只要你除執著

  今人多說:「一切眾生本來是佛,因最初起妄念,一念不覺為眾生,能將妄念斷盡,捨妄歸真,就是佛性」。這話查佛經中並無此說。《梵綱經》說:「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非謂原來是佛,近人俱說斷妄念,這是錯的。佛未說斷妄念,只要你除執著,如經云:「奇哉奇哉,一切眾生,俱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能證得」。

《大乘起信論》與《華嚴經》、《維摩詰經》所論適得其反

  南朝《大乘起信論》云:「真如不守本性,真如變易,真如受薰染,真如緣起」。《華嚴經》云:「譬如真如,恆守本性;譬如真如,無有變易;譬如真如,體性無生。」又云:「本性清凈,無染無亂。」又云:「法身無染,究竟清淨。」《維摩詰經》云:「法常寂然,滅諸相故,法離於相,無所緣故。」南朝之《大乘起信論》與《華嚴經》、《維摩詰經》所論者,適得其反。


妄念與妄緣二者不同

  百丈禪師,上堂曰:「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一般人說:「斷妄念」,不知離妄緣。妄念與妄緣,二者是不同的。


妄念斷盡,不是佛性

  妄念斷盡,不是佛性,可引經證明。《楞嚴經》云:「爾時世尊,開示阿難及諸大眾,欲令心入無生法忍,於師子座,摩阿難頂,而告之言:如來常說,諸法所生,惟心所現,一切因果,世界微塵,因心成體。阿難,若諸世界,一切所有,其中乃至草葉縷結,詰其根元,咸有體性。縱令虛空,亦有若貌,何況清淨妙凈明心性,一切心而無自體?若汝執(悕-巾+ㄙ)分別覺觀,所了知性,必為心者,此心即應離諸一切色香味觸,諸塵事業,別有全性,如汝今者,承聽我法,此則因聲而有分別,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猶為法塵分別影事,我非敕汝執為非心,但汝於心微細揣摩,若離前塵,有分別性,即真汝心,若分別性,離塵無體,斯則前塵分別影事,塵非常住,若變滅此心,則同龜毛兔角,則汝法身同於斷滅,其誰修證無生法忍?即時阿難與諸大眾,默然自失。佛告阿難:世間一切諸修學人,現前雖成九次第定,不得漏盡成阿羅漢,皆由執此生死妄想,誤為真實,是故汝今雖得多聞,不成聖果。」讀此可見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閑,仍未能破無始無明,不能證無生法忍。

  《楞嚴經》又云:「阿難白佛言:世尊,我昔見佛與大目連,須菩提,富樓那,舍利佛四大弟子,共轉法輪,常言:覺知分別性心,既不在內,亦不在外,不在中間,俱無所在。一切無著,名之為心,則我無著,名為心不?佛告阿難:汝言覺知分別心性,俱無在者,世間虛空,水陸飛行,諸所物象,名為一切,汝不著者,為在為無?無則同於龜毛兔角,云何不著?有不著者,不可名無,無相則無,非無即相,相有則在,云何無著?是故應知,一切無著,名覺知心,無有是處。

  梁啟超說:「廣東第一偉人是六祖。」為什麼呢?自晉宋齊梁陳隋唐,諸大德所說做法,俱被六祖一手推反。今平心論之,如其說不見於佛經,六祖貶棄之,斯則極為公道。

妄念不從佛性起,究竟從何處而起呢?

  妄念不從佛性起,究竟從何處而起呢?妄念是從無始無明起的,以上各派宗旨,認無始無明為佛性,千古大錯。

無始無明出何經典?

  無始無明出何經典?出於《勝鬘經》,經云:「有煩惱是阿羅漢辟支佛所不能斷,煩惱有二種,何等為二,謂住地煩惱及起煩惱,住地有四種,何等為四,謂見一處住地,欲愛住地,色愛住地,有愛住地,此四種住地,生一切起煩惱,起者剎那心剎那相應。世尊,心不相應,無始無明住地。
  世尊,此四往地力,一切上煩惱依種,比無明住地,算數譬喻所不能及。世尊,如是無明住地力,於有愛數四住地,無明住地,其力最大。
  譬如惡魔波旬,於他化自在天,色力壽命,眷屬眾具,自在殊勝,如是無明住地力,於有愛數四住地,其力最勝,恒沙等數上煩惱依,亦令四種煩惱久住。
  阿羅漢辟支佛智所不能斷,惟如來菩提智之所能斷。如是世尊,無明住地,最為大力。
  世尊!又如取緣,有漏業因,而生三有,如是無明住地緣,無漏業因,生阿羅漢、辟支佛、大力菩薩三種意生身。此三地,彼三種意生身生,及無漏業生,依無明住地,有緣非無緣,是故三種意生身及無漏業,緣無明住地。世尊!如是有愛住地數四住地,不與無明住地業同,無明住地異,離四住地,佛地所斷,佛菩提智所斷。
  何以故?阿羅漢、辟支佛斷四種住地,無漏不盡,不得自在力,亦不作證,無漏不盡者,即是無明住地。
  世尊!阿羅漢、辟支佛,最後身菩薩,為無明住地之所覆障故,於彼法不知不覺。以不知見故,所應斷者,不斷不究竟。
  以不斷故,名有餘過解脫,非離一切過解脫;名有餘清凈,非一切清淨;名成就有餘功德,非一切功德。
  以成就有餘解脫,有餘清淨,有餘功德故,知有餘苦,斷有餘集,證有餘滅,修有餘道。
  是名得少分涅槃,得少分涅槃者,名向涅槃界。
  若知一切苦,斷一切集,證一切滅,修一切道,於無常壞世間,無常病世間,得常住涅槃,於無覆護世間,無依世間,為護為依。
  何以故?法無優劣故得涅槃,智慧等故得涅槃,解脫等故得涅槃,清淨等故得涅槃,是故涅槃一味等味,謂解脫味。
  世尊,若無明住地,不斷不究竟者,不得一味等味,謂明解脫味,何以故?無明住地,不斷不究竟者,過恒沙等所應斷法,不斷不究竟,過恒沙所應斷法不斷故,過恒沙等法,應得不得,應證不證。
  是故無明住地積聚,生一切修道,斷煩惱上煩惱,彼生心上煩惱,止上煩惱,觀上煩惱,禪上煩惱,正受上煩惱,方便上煩惱,智上煩惱,果上煩惱,得上煩惱,力上煩惱,無畏上煩惱,如是過恒沙等上煩惱,如來菩提智所斷,一切皆依無明住地之所建立,一切上煩惱起,皆因無明住地,緣無明住地。世尊,於此起煩惱,剎那心剎那相應。世尊,心不相應無始無明住地。
  世尊,若復過於恒沙如來菩提智所應斷法,一切皆是無明住地所持所建立。譬如一切種子,皆依地生,建立增長,若地壞者,彼亦隨壞,如是過恒沙等如來菩提智所應斷法,一切皆依然明住地生,建立增長,若無明住地斷者,過恒沙等如來菩提等所應斷法,皆亦隨斷。
  如是一切煩惱、上煩惱斷,過恆沙等如來所得一切諸法,通達無礙,一切智見,離一切過惡,得一切功德,法王法主,而得自在,登一切法自在之地,如來應等正覺正獅子吼,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

  唐朝窺基法師所著〈瑜伽師地論略篡〉卷八有云:「《勝鬘經》說:有五住地,一見一處住地,二欲愛住地,三色愛住地,四有愛住地,五無明住地,前四煩惱障,後一所知障,彼經自說無明住地,聲聞辟支佛所不能斷,唯為如來佛菩提智所斷故,由此定知是所障,唯識第九與經說同,煩惱障四中,初一見道斷,後三修道斷。〈對法論〉說:發業無明有二,真實義愚發福不動行,二異熟愚發非福行,此二皆唯見道所斷。《緣起經》說:諸聖有學,不共無明已永斷,故不造新業,唯識亦言,正發業者,住見所斷,助此不定,故唯取彼見一處住地,所有無明,然此有三,一唯發總業,二唯發別業,三通發二業,令取初後二業無明,放言唯取能發正感後世善惡業者,然此有四:一、相應,二、不共,三、纏,四、隨眠,皆能發業,外道內道異生,放逸不放逸,其所應用四無明發業皆別。如《緣起經》自廣分別。」又卷十三云:「無明中皆言前際者,發業無明,名為前際,而觸受俱能起受取,潤生無明,名為後際。」按窺基法師所說,無明一唯發總業,即前際,即無始無明,亦名發業無明,二唯發別業與三通發二業,即後際,即妄念無明,亦名潤生無明。

  《楞嚴經》云:「汝等必欲發菩提心,於菩薩乘,生大勇猛決定,棄捐諸有為相,應當審詳煩惱根本,此無始來,發業潤生,誰作誰受。阿難,汝修菩提,若不審觀煩惱根本,則不能知虛妄根塵,何處顛倒?處尚不知,云何降伏,取如來位?阿難,汝觀世間,解結之人,不見所結,云何知解,不聞虛空,被汝隳裂,何以故,空無形相,無結解故,則汝現前眼耳鼻舌及與身心,六為賊媒,自劫家寶,由此無始眾生世界,生纏縛故。」論此一段經話,明明將發業、潤生兩無明舉出,發業無明,即無始無明,潤生無明,即妄念無明。

  上文窺基法師,亦已明白舉出,則其區別,彰彰明甚,妄念無明,是無始無終的,斷了又起,修十二因緣斷妄念,是暫時性的,妄念斷了,是無始無無明,不是佛性,無始無明,無始有終,破無始無明見佛性,是一次,沒有二次,講經破無明,是破妄念無明,禪宗破無明窠臼見佛性,是破無始然明。

中國佛法分成二派

  中國佛法,無形中分成二派,一派禪宗,照佛法經典修來,破無始無明,一派講哲學來解說佛經,依哲學去修,始終不能成就的,有人將西洋哲學解說佛理,本體譬如佛性,現象譬如妄念無明,由本體起現象,由現象還歸本體,這是大錯,本體是無始無明,現象是一念無明,由無始無明起一念無明,由一念無明還歸無始無明,哲學不符佛理,關鍵是在這一點上,哲學可以體驗看得見的,佛法破了無始無明,方才可以看見,不破則難以見到的。佛說:「以有思惟心,測度如來圓覺境界,如取螢火燒須彌山,終不能著,以輪迴心,生輪迴見,入於如來大寂滅海,終不能至。」禪宗稱宗,佛說的稱經教,禪宗用功法門是經上有的,講經法師以老莊哲學,去會佛法,始終修不成的。

宗教之分
  宗門教門之分始自中土,而源本於《楞伽經》,經云:「佛告大慧,一切聲聞緣覺菩薩,有二種通相謂宗通及說通,大慧,宗通者,謂緣自得勝進相,遠離文字言說妄想,降伏一切外道眾魔,緣自覺趣光明輝發,是明宗通相,云何說通相,謂說九部種種教法,離異不異有無等相,以巧方便隨順眾生,如應說法,令得度脫,是名說通相,大慧汝及餘菩薪應當修學。」佛云宗通者,即自參自證之實踐禪法也;說通者,不離自性,不墮二邊,說法自在之教理也。一為直接,一為間接,一在心行,一憑口說。釋尊宣教利生之法,大略不出斯二途,其方法雖不同,其最後目標則一也,然細究之,宗不離教,教不離宗,自來宗門,雖云:「不立文字,不重經典」。然世尊拈華示眾之後,隨即說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此八句即是語言,即是教理。至若初祖達摩,以《楞伽經》傳慧可,五祖弘忍以《金剛經》授慧能,四祖有法語,六祖有《壇經》,此宗不離教也之明證,又如教典之中,《華嚴》,《涅槃》,《圓覺》,《金剛》,《楞伽》,皆直表宗旨,不離法身,此宗不離教也之明證,故《證道歌》云:「宗亦通,說亦通,定慧圓明不滯空。」末世眾生,不明斯旨,先入為主,鮮能貫通,各立門戶,互為傾軋,習宗者,則執宗以非教,習教者,則執教以輕宗。其實宗離教,則墮於空疏,教離宗,則流為雜遝。宗教如車之兩輪,相輔而行,不可偏廢也。

  佛法雖創始於印度,但明心見性者,在中國比較為多,歷史可以查考的,如寶誌禪師,善慧大士,布袋和尚,寒山拾得,雖未見過達摩,然而能明心見性,豈非我華人之長耶,學者欲知,如何修行方可破無始無明見佛性,可參閱本人所著《大乘佛法簡易解》及《禪宗修法》,則可了然於胸中矣。佛法產生於印度,漢時傳來中國,照以上各派的哲學來解釋佛法,是根本錯誤,認為哲學是,哲學是中國原有的,已有二千多年歷史,要以經解經,佛法中心點,就是明心見性,解決生死,當然要下一番苦心研究,才能知道佛法的,古人云:「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將哲學道理,拿來用功解決生死,經裡說了譬喻:「如蒸成飯,其非飯本。」假若明心見性,就不用研究,千七百機,一大藏教,宗門所謂,不過一笑。明心見性的人,知道沒有明心見性者的心理;沒有明心見性的人,不知道明心見性人的心理。

禪宗捉機鋒

  捉機鋒者,老師觀察學人心得。臨機應變以接引學人也。龍潭信禪師參天皇悟禪師。服勤左右。一日問曰:「某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來,吾未嘗不指汝心要。」師曰:「何處指示。」皇曰:「汝檠茶來吾為汝接;汝行食來,吾為汝受;汝和南時,吾便低頭。何處不指示心要。」龍低頭良久。皇曰:「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

  又鳥窠道林禪師。有侍者會通。一曰欲辭去。師問曰:「汝今何往。」對曰:「會通為佛法出家,和尚不重慈誨,答往諸方學法去。」師曰:「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曰:「如何是和尚佛法?」師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通遂領悟。

  呂巖真人,字洞賓。京川人也。唐末三舉不第。偶於長安肆。遇鍾離權,授以延命術。自爾人莫之究。常遊廬山歸宗寺。書鍾樓壁曰:「一日清閑自在身,六神和合報平安。丹田有寶休覓道,對境無心莫問禪。」未幾道經黃龍山。都紫雲成蓋。疑有異人。乃入謁。值龍擊鼓升堂。龍見意必呂公也。欲誘而進。厲聲曰。座旁有竊法者。呂毅然出問:「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龍指曰:「這守屍鬼。」呂曰:「爭奈囊中有長生不死藥。」龍曰:「饒經八萬劫終是落空亡。」呂薄訝。飛劍脅之。劍不能入。遂再拜求指歸。龍曰:「『半升鐺內煮山川』即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呂於言下頓契。作偈曰:「棄卻瓢囊槭碎琴,如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龍矚令加護。

  太原孚上座。初在揚州光孝寺。講涅槃經。有禪者阻雪。因往聽講。至三因佛性。三德法身廣該法身妙理。禪者失笑。師講罷請禪者喫茶。白曰:「某甲素志狹劣。依文解義。適蒙見笑。且望見教。」禪者曰:「實笑座主不識法身。」師曰:「如此解說。何處不是?」曰:「請座主更說一遍。」師曰:「法身之理。猶如太虛。豎窮三際,橫遍十方。彌綸八極,包括二儀。隨緣赴感,靡不周遍。」曰:「不道座主說不是,祇是說得法身量邊事,實未識法身在。」師曰:「即如是,禪德當為代說。」曰:「座主還信否。」師曰:「焉敢不信。」曰:「若如是,座主輟講旬日,於室內端然靜慮,收心攝念,善惡諸緣一時放卻。」師一依所教。從初夜至五更。聞鼓角聲。忽然契悟。便去扣門。禪者曰:「阿誰?」師曰:「某甲。」禪者咄曰:「教汝傳持大教,代佛說法,夜來為甚麼醉酒臥街。」師曰:「禪德自來講經,將生身父仍鼻孔扭掜,從今已去更不敢如是。」禪者曰:「且去,來日相見。」師遂罷講。(出指月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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